滴落的液體劃過臉頰,粘稠的,紅豔的,是血。
一滴又一滴,我甚至能清晰聽得出濺落到地的聲音,在這嘈雜的人群裏,聲聲敲打我的心靈,悲傷早已無法感覺,漠然是我全部的知覺。
想開口呼喚,吐出來的隻剩下氣體,再說些什麼,都沒有意義。我知道他就躺在我懷裏,隻是再也聽不到任何話語。
思緒前所未有的清晰,就算眼前情景再怎麼真實,我也知道不過是一場夢罷了。千萬次叮嚀自己,要醒過來,卻宛如被抽離了靈魂無法支配身體眼睜睜瞧著一切發生。
身體僵硬,看不清周圍,似乎要維持著這個姿勢直至天荒地老。
懷裏的軀體漸漸冰冷,我知道一切都會結束。
溫熱的液體滴落,不是血,晶瑩的,是淚花。
現實中的淚花,浸濕半個枕頭,我眨眨眼,細細凝視自己的雙手,潔白得透明,這是雙普通的女仙的手,不沾染任何血漬。
披上簡單的衣服,走出門外,耳畔隱約傳來悠揚的笛聲,不著邊際。
信步走往海灘,也隻有他的笛聲才能安撫現在的我。
“又做噩夢了?”輕聲地,卻不受海洋濤聲的幹擾,寧靜得如同夜晚的星空,廣闊而寂寥。月光下,藍色的發絲柔順得披散在他肩頭,優雅的坐姿不變,笛聲忽地歡快起來,他低頭,湛藍的雙眸倒映的隻有漆黑的大海幽深得隔絕人情冷暖。
因夢遇到的海洋之神,我淺笑,忽略唇角那些許的困惑:“是啊,日複一日,總重複著,沒有一點新意。”不過,那樣的感覺總那麼刻骨銘心,絲毫不被衝淡。
我怕的不是這種詭異的場麵,而是擾亂我心的絕望,沒有源頭,鋪天蓋地,到最後連自己都懷疑自己是誰,那樣的感覺真的很可怕,否認自己的存在。
“會是前世的記憶?”低吟片刻,他轉頭望向我,雙眸的著落點卻不在我身上。
盡管如此,我還是不禁怦然一動:“不知道。能記得前世的事本來就很怪了,還偏偏是那種……”我隻向他提過噩夢的事,但從不涉及內容,無論是誰,這樣的事可不是好拿出去做炫耀資本的。
“是嗎?”迷離的眼神仿佛透過我望向不明的存在,他搖頭,托著頭,微笑,“我倒記得有些算是前世的事,感覺很溫馨。”
“溫馨?”更奇怪的感覺,席地而坐,我向來樂於傾聽他的談話,今天的確很怪異,平時很少開口的他竟樂意講自己的事。
“嗯。”他放下笛子,慢慢開口,似乎懷念,“總有那麼一個人,無論今生還是前世,總讓自己牽腸掛肚,能夠記得彼此之間的點點滴滴,不用擔心會遺忘,這樣的感覺很奇妙,又很悲傷……嗬嗬,不曾放開,又怎會遺忘。”
情人?這是我第一反應,不是吧:“那相貌呢?她是人類,還是女仙?”
“不記得,隻記得這種很模糊的感覺。”收起笑容,失落埋在雙眸底處,他自言自語道,“再怎麼思念,終究隔了個輪回。”
“前世是前世啊,今生就是今生,幹嘛要受前世的束縛!開開心心就好。”我絕對是要安慰他來著,沒有什麼不良企圖。可許多年之後,卻想扇自己嘴巴子,話說得這麼絕幹什麼!
“我回去了。”黎明將至,他也不多說什麼,一如既往告別。
“好!現在回去補個回籠覺還來得及。”又一個壞習慣,沒辦法,噩夢之後睡不著啦,我也很困擾。
“阿刻絲。”沒入海洋之前,他出乎意料地叫住我。
“嗯?”我詫異,期待他的下文。
“沒事。”他微笑,映著第一縷陽光,溫柔得如百花綻放。
一瞬間的眩暈突如其來向我襲來,不是吧,才朝陽而已,就將自己刺得淚流不止。幸好他已經回去了,不然可糗大了。
唉,這樣一弄,看來回籠覺也成泡影了。我歎氣,睡眠不足影響可是很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