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為幸福奔走的L,除應付導師,已經不去上課。這學期的課程大多為專科而設,選修的均為本專業學生,上課地點安排在固定的多媒體教室。環境不錯,但上課的我們人頭才二十來個(女生居多),稀稀落落地坐在其中,顯得極為空曠(該情況不算糟,我目睹教室內一對一的場景,幸福也?悲哀也?)。也許是聽眾少的緣故,講台上的老師們總打不起精神來,要麼東拉西扯地講專業知識,沒個完整的思路;要麼拋開專業內容講述各自艱苦的求學曆程。
專業知識,至少理論上我們已經在大學裏學足,隻是在時間的消耗上讓記憶有些困難。課堂的重複無非是喚醒瞌睡的記憶細胞,知識的深入因個人的課題而可有可無。專業之外的,老師們的小自傳,表麵看起來有助於開闊視野,培養遠大的誌向(留學?讀博,博後?),其實不過激發些豔羨與好奇的想念。運籌帷幄,日行千裏,非常人所能成就,即便有此番神力,仍需天時、地利以及人和等因素。時代的大背景下(傳統仍不會完全妥協),座下的我們這群女生走到這步已不易。
上課,人本來已經很少,L沒來,教室裏越發的冷清。幾天不見他,我怪想他。隨後的某一天,他帶著婷出現在課堂上,這讓我很吃驚。那是堂政治課,和其他專業的人一起上,教室裏幾乎滿座。L朝我們打了個招呼,拉著婷在後排靠窗戶的角落坐了下來。婷依舊類似的打扮,隻是將馬尾放下來,披在肩上,濕濕的樣子好像剛洗過頭。她的臉蛋變得可愛起來,全身上下也因此變得不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暖暖的太陽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正好落在他們身上。他們緊緊依偎著,置身金色陽光中仿佛是一對來自天堂裏的天使,四周變幻著許許多多幸福的七彩氣泡。我不時回過頭去看L,L臉上洋溢起與以往不同的笑。那堂課,白發蒼蒼頗有學問的老師在台上講述很多曆史趣事。按照一貫的性情,我一定津津有味地認真聽。然而我幾乎沒聽多少,腦海裏隻有L和婷在一起的身影。
整堂課中,他倆一直低著頭,竊竊私語,不時在紙上寫著什麼。後來那張紙不小心被我看到。上麵,婷工整地書寫著自己專業的名詞語,好像是曆史某某時期的地名;而L龍飛鳳舞地寫了不少婷的名字。我突然發現L的QQ、郵箱以及各網站的登錄名,一直是采用和婷相關的名稱。我們所在的學校地處郊區,但總體消費水平比較高。L曾分析說,由於有不少海歸人士的存在。實際上,這個地區的人們掙錢手段都很高明,自家每個小孩都玩起電腦,所以大眾型的網吧蹤跡幾乎滅絕。正是如此,L縱然有千萬般的不舍,婷呆不了多久便走了。
以後的日子,我經常看見L和婷在辦公室視頻聊天,雖然L一見我去便將視頻界麵隱藏,但他們的交流還是被我看到了。他們正用最親密的語言互相傾述思念情懷,那些話我從來沒聽L說過。這種情況並未持續多長的時間。不久後,L將視頻、耳麥以及音響等設備統統撤下,桌上隻留光禿禿的電腦屏幕以及一大堆的文獻,而在活動區他的地盤上寫著“告別平凡,邁向傳奇”的豪言壯語。我猜想L應該燃起雄心,準備大幹一場吧。但他並不是這樣,老沒精打采地,做實驗並不盡心,有時還粗心大意地忘記這和那。直到一次紙事件的發生,我才似乎明白點什麼。
那天,導師給我們講解學術知識。他的手費勁地在空氣中揮舞著,我們如墜五裏霧中,十分痛苦。當我們快要絕望時,他終於讀出我們臉上的茫然,讓L找些材料才佐證他剛來發表的觀點。不一會,L便捧來一打文稿。我上前翻看,突然發現其中夾著一張便條。我打開一看,上麵寫著不解的話語:“即便不要大豬,也要哥哥……”那是L的字跡。我揚起紙條說是L的秘密,其他人也爭著看。L瞪了我一眼,很不高興,一手奪過紙條轉身便走。我記起大豬是婷稱呼L的慣用語。難道他倆有了問題?多出個哥哥?心裏生出不少疑問,我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隻是在L的身上存個疙瘩。我還能想起他和婷陽光中身體交錯的幸福圖景。
九
猶記得昨日迎春花盛開的光景,時間如流水,不久已到初夏。脫去厚厚的棉衣,換上輕薄的衣裳,身上充滿力量,有種跑遍世界每個角落的衝動。事與願違,因導師的不同,我和顏距離越來越遠,到一種不能接觸的地步。我感覺自己生活在另一個時空裏。那是個閉塞的空間,幾乎不能呼吸。導師從樓上下來到我們所在的活動區時,我很容易忘記現在的季節,隻是覺得空氣一下子凝重許多,寒氣大範圍升起,隱約地還有冰淩下落摔碎的清脆聲。麵對導師,我勉強在臉上堆起笑,那是世界上最假最難受的笑。導師則笑嗬嗬的,一改慣常的嚴肅表情。他心裏很清楚自己不怎麼討人喜歡,還是時不時地從樓上跑下來,偶爾冷不丁地來給我們講東西,不僅把我們嚇一跳,而且將我們一天的計劃全部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