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運在我出生之前已經注定。這是我後來時常拿來安慰自己的借口。
如巫師所寓言。我媽媽生我時難產。
臘月底的天氣,我迫不及待地掙紮著鑽出母親的子宮。可我卻是個很會折磨人的孩子,這在長大後的今天得到充分的印證。
媽媽疼痛了4天,可我還是不出來,就一個勁地在母腹裏動。我的媽媽倍受折磨。我的爸爸幹著急。因為那時農村人不時興去醫院生產,因此我母親是疼得差點斷氣的時候才被救護車帶走的。為此,我父親在我沒出世時就為我負了相當大的一筆債,因為他是孤兒,家境貧寒還要給我叔叔討老婆。
可說來奇怪,救護車把我母親送到醫院門口時,我就自然生產了,因此我父親負的債相對減少。可他們依然認為我不是個好孩子。後來出院回到家,奶奶請來巫師給我算命,因為她們覺得我的來曆蹊蹺。巫師說:“這孩子要麼短命,要麼出人頭地,聰明絕頂。”
我爸爸媽媽本來就不想要個出人頭地或聰明絕頂的孩子,他們認為一個女孩健康漂亮順利長大嫁人就行。我很牛,我不健康又很會花錢又不想嫁人,至少不會聽他們話早嫁人,我讀到大學就是最好的證明。
然而,雖然科學教育讓我足夠相信這世界沒有所謂的命運。一切,都可以自由掌握,誰都左右不了誰。事情當真如此?在現代化的今天,在科技發達的今天,怎麼突然跑出電腦算命來,怎麼有那麼多星座物語?是代表科技的電腦也有如生物般的活力——一種生命的活力?還是人們都突然的神經質?
我如果在此詳實說我媽媽在每次我出遠門時都要去廟裏求一個護身符,那麼您可別笑話。我們的祖宗都是這麼過來的,隻不過您的祖先比我的祖先進化快一點點而已。因此,我的敘述相信您不會以為她是假的,是恢複一種落後習俗,在這裏,沒有什麼是“恢複”的,因為從沒有消失。因此,我有足夠的理由說,是命運之神造就了我。
我媽媽和奶奶是極度迷信的農村婦女,巫師說我不是祖宗降下來的,在農村,如果巫師巫婆說這孩子不是祖宗降的,就意味著是外人,前生是非人類,因為隻有非人類沒有宗族。為此,沒有人喜歡我,我媽媽很不高興養我這麼個女兒,爸爸沉默,他其實也迷信,但礙於男人的麵子,他表現出上進開化,所以沒有對我提出評論。但就這沉默,我徹底是個少人理會的孩子。我很小就想著怎麼死,因為童年實在不幸福。我父親古新華和母親林美蓮有足夠的東西去愛,我很多餘。古寶和古貝就足夠他們愛。
對了,我又犯糊塗了。忘了介紹呢。我有個哥哥叫古寶,大我四歲;有個妹妹叫古貝,小我三歲。他們加起來就是寶貝。我是橫在寶貝中間的賤命丫頭,連來曆都不明。所以他們對我無視的時候,我隻能忍受,其實也想來個大爆發,在很小的時候就想,市場上的老鼠藥多著呢。
可我膽小,我一度肯定,我的膽小促成了我的悲哀……我還是把他們當成很重要的人,就如把敵人當成知己。
我還是叫古新華爸爸,叫林美蓮媽媽,叫古寶哥哥,叫古貝貝貝,一副乖孩子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