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嗎?我古雲曾經是那樣的嗎?我不清楚,我對很多東西一直不清楚,比如命運。我隻知道我和死黨into慌忙地走進食堂慌忙地走出食堂,手裏多了3個麵包,我們慌忙不是因為做了虧心事,而是趕著去寫永遠寫不完的模擬題。高考前的日子裏,我們窮得一天隻吃3個每個4毛錢的麵包,大概就是因為同病相憐,into是我高中裏唯一一個知心朋友。
我記得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個黃昏,百色下起了暴雨,我和into走在街上沒有雨傘,狂風夾著的珍珠般大的雨點砸在路邊的芒果樹上。我們手裏緊拽著錄取通知書,當然那張紙被塑料袋包著。into仰望天空,雨水砸到她潔白的牙齒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into突然狂笑著說,古雲,你丫的,敢把錄取通知書從塑料袋裏拿出來嗎?
我說,你丫的你敢我就敢,我知道她不敢,我知道我敢,因為不滿意——另人疼痛的原因。不過,我們解放自己,在南國的暴風雨裏,一種從沒有過的爽。
然後我們相視狂笑,路過的打著傘穿著吊帶的妞厭惡地看著我們,大概是認為我們是瘋子要麼影響淑女形象之類的。
後來呢?後來我晚into一年走出監獄。
沒有into陪伴的那一年裏,我幾乎是拚盡了我所有的能量和力氣,我逼著自己不看y,無視地走過他身旁,偶爾難過,可我心裏有怨。一個老師眼中本來要上重點的文科好苗子就這樣在慌亂的自尊被擊垮的歲月裏迷失,以致於最後耽誤了前程,任是誰也輕鬆不起來。我恨自己犯下的錯誤,古雲,一個村姑,一個窮人家的女兒,一個除了學習成績以外一無所有的高中生,怎麼能在高中三年裏胡思亂想誤了前程?!
可是,現實,殘酷的現實,年邁的雙親,出身於貧困的山村,這一切使我不肯屈服或者放棄。確切的,我沒有資格沒有勇氣屈服放棄。因此,補習的一年裏,壓力雖然很大,我告訴自己:古雲,你比任何沒有經曆苦難的孩子聰明理智,所以你不能再讓他看不起!
帶著這樣的倔強的自尊和背水一戰的決心,補習終於在我的苦累中贏得了我應該得到的未來。成績遠遠超過同樣補習的y,填誌願的時候,班主任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摸著我的頭說:“雲雲,老師真為你驕傲。”我幸福地流淚了。我看到教室後邊角落裏的y黯然神傷,我突然覺得好爽,像報酬雪恥一般爽快。
再後來就是我到成都來了。
在經曆南國的烈日暴雨後,成都即將是我另一段人生的起點站……
“古雲,到了”學長說,“下車小心點。”
我跟著拉著大皮箱的學長下車,抬頭看著眼前的風景——
下了車,我頭好暈,眼睛很痛。
師兄說:“咱文學院新生報到處在那邊。”
我這才定睛看著周圍的風景,我們站在兩排樓房之間的馬路邊上。奇怪,怎麼這裏的房子顏色這麼深。習慣了顏色淺淡的故鄉小城,突然覺得這些房子好醜。幾乎周圍的房子都是一個顏色的,全是橙紅色。我一向不喜歡深色的東西,所以感覺有些失望,這就是我的大學給我的第一印象。
新生報到處?怎麼是一排露天的桌子呢,真是差勁!我正鬱悶。桌子前邊擠滿了人,桌子後邊坐著的人大概就是老師吧,我想。透過人群的腿的縫隙,我隱約看見“文學院”三個寫在紅布上的白字正探出頭來,好像正在跟我招手,而我當時的反應很奇怪,我突然想離開,我不清楚怎麼會這樣,總之我有點失落……
師兄依舊拉著我的皮箱,我依舊攆著他的腳後跟走。我們擠進人群到桌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