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前來宣旨的大臣,母親撫著我的頭,滿臉慈愛道:“明昭啊,明兒就進宮了,可不能再跟家裏似的那般任性,一切小心。”
我盡力忍下眼中淚水,點了點頭。
夏九笑站在一旁,靜靜看著,手攥的死緊。眼裏閃著不知是羨慕,還是嫉恨的神色。
任母親說道了些時候,我問了一句:“母親可知道長憂表姐進宮是什麼位份,日後也可有個照應。”
母親笑著點點我的額頭,戲謔道:“你那點小心思母親還能不知道?你長憂表姐進宮是個貴人,皇帝賜了封號英。”
“德華茂著曰英,明識大略曰英,這倒是個好封號。”我低聲讚道,再瞧旁邊兒,夏九笑早先就離開了,立在這裏倒也是徒留尷尬。
母親喚了一位宮中放出的宮女,原是胡李氏,後來丈夫去了,便稱胡氏。看樣子年紀不過三十四五,母親說,胡氏有三女一子,都在白家鄉下的莊子住著,是個可用的。我心裏想著,麵上卻是淡然漠漠。
那胡氏是個有眼力見兒的,一上來便對著我說了一通表忠心的話,我是向來不喜這些的,淡淡得應了一聲,讓她給我介紹了現在宮中時勢。
“回姑娘,現在宮中有七位妃嬪,最得勢的,是皇後秦氏,最得寵的莫過於承乾宮的榮賢妃沈氏,這兩位娘娘在後宮算是平分秋色,各自為營罷。”
我闔上美目,手指有一搭每一搭地扣在小桌上,心裏思索著兩位高位妃嬪的利益得失,畢竟,我在宮中如何,倒也算是白家的態度了!
母親離開了,早早就回了房,大抵是怕明日分離不舍吧,我一人獨坐在榻上,手裏還是捧著一本雜記,心思卻全然不在書上。暮,黎黛推門,竟見我倚在美人榻上便昏昏睡去,小心地為我披上一層毯子,我其實醒了一會了,隻是不想起來,也不想出門與家人相見,隻怕相見思更濃。
晨起,天仍朦朧,我卻是要早起梳妝了。
仍是昨日的裝扮,隻多加了件兒鏡花綾披帛,我早早到了前廳,父母已先我一步在那兒等著,我朦朧著眼睛,哽咽道:“爹,娘,女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了,還望爹娘保重身體,以解女兒憂思啊。”
爹娘亦是紅了眼眶,娘挪上前抓住我的手,還算是流暢地說:“爹娘省的,倒是你,以後宮中爾虞我詐,可千萬小心了。”
家中就我一個女兒,所以除了父親,兄弟們是不能送我的,時間飛逝,很快,接我入宮的小轎便到了,拜別了爹娘,我獨自坐在矯中,聽著矯外黎黛和穀袂的言言語語。我不知道,好能有幾分如此閑適的時光,怕是,再沒有了。
入了那道紅色宮門,從此,便算是將一生都斷絕在這宮牆內了。
小轎直接將我送到了寢殿外,我撩開轎簾,手搭著黎黛的手下轎,眼前是一座清幽秀麗的宮殿,殿前匾額上書三字——棠梨殿。
殿外候著兩名宮女及四名太監。見了我皆是下拜行禮:“奴婢(奴才)見過小主,小主萬安。”
我揮手示意他們起來,便帶著穀袂她們進了屋。
坐在上位,那群宮女奴才中走上前一個麵容端莊的宮女,衣著較其它宮女好些,那女子俯身在地:“奴婢良人關氏給小主請安。”
我端起桌上茶盞,泯了一口,這才幽幽道:“既然本嬪進了這棠梨殿,日後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可別讓本嬪知道了哪些人的心思不幹淨!本嬪想來和善,隻是別惹了本嬪就是。”
下麵的奴才宮女一副膽顫的樣子,我揮手,便讓人退下了。
“關良人留步。”我開口,喚了關裴留下,“本嬪初入宮,以後勞教關良人照撫。”
關裴忙提裙俯身:“嬪主言重了,嬪主有何吩咐,隻說便是。”
我提起茶杯蓋子輕輕撥了撥茶水,讓黎黛取了些碎金來:“關良人入宮多年,想必對宮中情況甚是了解,不如,說道給本嬪聽聽。”抓起關裴的手,另一手握著碎金擱在她手心。
“奴婢原先是閔太妃手下的,左不過太妃去了,這才到了嬪主這兒,太妃不問世事,奴婢對宮中事務也不甚了解啊。”那關裴收好了碎金,這才答了個不明不白的話。
我擱了手中杯盞,磕在桌上想起叮咚脆響:“關良人自然在這棠梨殿當差,應當知道自個兒該效力的主子是誰。”接過穀袂手中錦帕,拭去嘴邊水漬,“本嬪待人和善,也不容許別人欺到頭上!”
那關裴似是驚了一下,連聲道:“奴婢不敢欺瞞嬪主。奴婢不敢。”
我邁著步子靠近她,伸手扶起她,柔聲道:“關良人這是做甚麼?本嬪不過提提,既然關良人不知就算了。”甩甩手中錦帕,輕輕牽著關裴手擦了擦,“關良人這雙手可真漂亮。”
她掙了一下,卻被我硬生生拉住,麵色柔和:“本嬪可不想毀了這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