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孟婆4號問道。
“我不知道,孟大媽。”我照著奇特的交代,否定地回答。為了讓她對我增加好感,好對我放鬆些,還特意加上了禮貌用語。
她像吞了個茄子,差點背過氣來。然後又舀了一勺,讓我喝了。
“我是誰?”她問道。
“你是……”我突然發現了自己的失誤,忙裝出一副苦思的表情,然後滿臉迷茫地問道:“我是誰啊?”
她滿意地笑了:“走吧,孩子,祝你好運!”她朝站在一旁的牛頭鬼卒擺擺手,示意我們可以走了。
天啊!我過關了,我用愛的信念戰勝了忘憂湯的藥性。一陣成功的喜悅湧上心頭。我興奮極了,想用大笑來發泄心中的愉悅,又怕牛頭發現,隻得忍住,臉憋的發紫。
又走了很遠的路,一座宏偉的宮殿出現在眼前,大門上方寫著‘輪回之城’四個大字。
無數各種各樣的生物們在千奇百怪的鬼卒們的帶領下朝裏走去,好不壯觀。但卻聽不到喧鬧聲,元魂們一個個表情木呆,目光渙散。顯然是喝了忘憂湯的緣故。
我們走了進去,一個大廳展現在麵前,往前看不到盡頭,四周煙霧繚繞,卻充滿著祥和的氣氛。
我們繼續朝前走,偶爾看到有長廊通往兩旁,,長廊的盡頭是一扇扇的大門,門上用金色大字寫著漢朝,唐朝或是其他朝代的名稱,在煙霧中爍爍生光,卻不知何意。
“看到那些門上的字了嗎?”牛頭鬼卒一臉自豪地問。見我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對於你們凡世的時間是不停地往前走的,但在我們這裏時間卻是立體的,它們固定地存在著,我們可以任意到達任何一個朝代。”
這是我不曾想到的問題,我不由擔心地問:“那我要輪回到哪個朝代?”
“當然是你原先所在的時代,”他說:“萬物各自的輪回都被固定在同一個時期,永遠不會改變。”
“有固定的時間嗎?”我還是有點擔心,畢竟,一隻貓的壽命和一個時代相比還是太短了。
“沒有,”他說,“好了,你可以走了。”
我這才發現,我們已經來到了一扇門前,上麵的‘現代’兩個大字閃耀著金光,我知道再問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便深深地吸了口氣,使勁地朝大門推去。
大門在轟隆聲中慢慢打開了,就在大門打開的一瞬間,萬道光芒從裏麵射出,一股強大的吸力使我站立不穩,離地而起,朝著吸力傳來的方向飛去,在虛無的黑暗中旋轉,旋轉……
中貓時代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很艱難地睜開眼睛。那是什麼?!我心裏一驚。緊貼著我身邊的是一隻長著雜色毛發的龐然大物,一隻貓!!天啊,我正躺在一隻貓的懷裏!
我本應奮力一躍,雙腳往貓肚子上一蹬,借著反作用力彈出去,然後逃走。
然而我發現這一切隻能停留在想像裏,我根本動不了。
為什麼?恐懼一下子籠罩了全身,我朝自己身上看去,然後呆住了。映入我眼中的是一身土灰色的胎毛,乳臭未幹的身體,我是一隻貓了!
好久,我才適應這樣的事實,內心有恐懼轉變成興奮。我的夢想終於實現了,我終於可以以貓的姿態存活於世了。
當激動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我才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這是一間破舊的房屋,一張老式的桌子和幾張低矮的凳子便是這間屋子裏全部的家當了。
隔壁房間裏傳來沉重的呼嚕聲,和木床傳出的吱吱聲相呼應,整個家給我的感覺隻有一個字——窮。
就是在這窮得連叮當都不響的家裏,我開始了全新的生活。主人的家境使我和幾個兄弟姐妹們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還好媽媽的母乳使我們得以溫飽,也讓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母愛。
光陰似箭,一個多月很快過去了,我的幾個兄弟姐妹們依次被主人的朋友們抱走了。隻有我依然瘦弱的很。因為我胃口很差,大概是前世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緣故吧。
但我的胃口越來越差,我很少有餓的感覺,這使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病了。果然,一天下午,一個郎中被主人請到了家中。他觀察了我半天,最後給我開了藥。
吃過藥後,我感到胃裏亂翻,很是難受,這使我吐了起來,最後,一個袋子被我吐了出來。
“果然吃了髒東西。”主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然後把它埋到屋後的荒地裏。隻有我知道,那是我前世自殺時吞下的袋子,裏麵裝的應該的忘憂湯吧。
我知道忘憂湯對我無效的原因了,我有點慶幸自己的運氣,同時又有點失落,因為自己不是用愛的信念保留記憶的。
自從吐出袋子後,我的胃口漸漸好了起來,兄弟姐妹的離開讓我有了更多的食物,我的身體逐漸好了起來。
“你必須學會抓老鼠,不然不會有人要你的,你就會被主人遺棄的。”一天夜裏,媽媽突然對我說。
我心裏一震,要我抓老鼠,這這麼可能,我怎麼可以殺自己的同類呢。如果不抓,又可能被主人遺棄,那麼剛剛好轉的身體豈不是又要垮下來。
心中充滿了矛盾,使我心煩意亂,我走出屋子,到外麵散步。
天空月朗星稀,四周獸啼鳥鳴,秋風徐徐。我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在如斯的夜裏,和鼠朋鼠友們談鼠論貓,嬉笑調鬧。或在遠處癡癡地看著心中的女神。
然而如今,盡管有主人的關心和媽媽的疼愛。但是,在這場貌似神離的緣分裏,我卻倍感孤獨。
心中泛起了莫名的寂寞與惆悵,不知道犧牲前世的付出是否能換來如願的報償,前途一片迷茫。
前麵的一片新土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它在動,下麵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往上頂。那是幾天前主人埋忘憂湯的地方!
一隻淺灰色的小老鼠從土裏拱了出來,四處亂看,一臉迷茫。當他看到我時,非但沒跑,反而小心地朝我走了過來。
“你好!”他老遠就打招呼,帶著哭腔:“我忘記我是誰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他沒有逃跑的原因了,“我要殺了他!”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中突然出現。
“你好,”我一臉的笑意:“我當然知道,你是一隻老鼠啊。”
“一隻老鼠?”他反複道:“那你呢?”
“我是一隻貓啊。”我依然笑著,自己卻看到了臉上寫著的‘陰’字。
“老鼠?貓?”他很努力地思索著,最後卻仍是一臉的阻喪:“你還知道更多關於我的事情嗎?”
“知道的太多了。比如,”我作好欲撲的姿勢:“老鼠是給貓當夜宵的。”我在他還沒有任何反應的情況下抓住了他……
第二天,當我咬著他的屍體在主人麵前晃了幾圈後,主人果然很高興,把自己的窩窩頭留給我一口算作獎勵。
我沒有吃他,盡管貓的天性使我覺得他是我出生以來最好的食物;我的心很痛,盡管我一次次告訴自己我已經是一隻貓了,貓抓老鼠是天經地義的事。
時間在深深的思念和對未來的憧憬中又推進了半個月,我已經長的相當強壯了,我想我該走了。
走的那天我沒有和媽媽道別,因為在這場不太短暫的緣分之後,我發現自己已沒有勇氣說出‘再見’兩個字。天空下著小雨,不知道是為這無聲的離別感到悲哀還是在暗示我前路的艱辛。
我不知道我前世的住址,甚至不知道在哪個方向。我帶著自己的夢想開始了毫無目標的長途跋涉。在風餐露宿的日子裏,我輾轉經過了一座座城市,經曆了一次次失望,原本強壯的身體也在流浪和相思中瘦了下來。
功夫不負有心鼠(應該是貓了)。半年後的一天,當那熟悉的曠野和那再熟悉不過的別墅出現在我眼前時,我興奮的不能自已。
我瘋也似的朝小咪居住的那幢別墅奔去,在離別墅不遠的一片草叢裏,一道熟悉的身影閃現在眼前,使我停下了腳步。
我看到了我最想看到的她和我最不想看到的情景:她的手裏抓著一隻死去的老鼠,土灰色的顏色,瘦小的身體—我的前身!
“住口!”我大聲喊道。心中的興奮瞬間憤怒,失望,然後是充滿痛楚的悲傷。
她聽到喊聲吃了一驚,回過頭來,不高興的看著我,問道:“幹嗎?”
我被她一問,反而無話可說了。我總不能教育一隻貓愛護老鼠吧。笑話!
但我絕不能讓她吃我的前身,絕不能!否則我不能原諒她。我看著我的前身被她踩在爪下,一臉的安詳和些許的幸福,這其中也因為在臨死前看到的小咪那看似深情的目光吧,卻想不到那竟是發現目標的眼神。
“你不能吃他。”我突然想到了說詞。
“為什麼?”她疑問道。
“他是被毒死的,不能吃。”我說,看她一臉的懷疑,我又接道:“你看他全身無傷,雙眼微合,滿臉幸福的表情,這是中毒所致啊!”
小咪似乎有點相信了,張著無邪的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我的前身,猶豫著。
“幹嗎呢?”背後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我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發現小黑一臉傲慢地走了過來。
“小黑!”小咪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你看這隻老鼠是毒死的嗎?”小黑一副專家的樣子,走到鼠麵前看了一下,“哈哈,”他一臉輕蔑的表情,笑道:“中毒,你見過毒死的老鼠嗎?”
“我……這隻就是。”我堅持說。
“哼!毒死的老鼠七竅流血,這隻是嗎!”小黑說道,還沒等我想到該說些什麼,他突然朝我走來,露出凶相:“你是哪來的野貓,是不是江湖騙子,抓不到老鼠竟敢在我地盤上行騙,還想混嗎?”他一步步朝我逼近,肥壯的身體在我麵前就像一座小山。我有點害怕了。
“好了,”小咪突然叫停:“看他也夠可憐的,老鼠就給他,讓他走吧。”
小黑的眼睛立刻從雞蛋變成了線:“好吧,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就把老鼠給他,放他一馬,不過也不能就這麼便宜了它,我得好好修理修理他,免得他以後再做傷天害理的事,你先回去吧。”
“好。”小咪答應著,就走了。
小黑的線立刻又變成了雞蛋:“看在我馬子的麵子上我就放你一馬,快滾,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說完,抓起老鼠就要走。
“小咪說讓你把老鼠給我啊。”我鼓起勇氣喊道。
他似乎沒料到我如此大膽,不由一楞,走到我麵前打量著我。突然像發現了什麼似的朝我身後望去。我好奇地轉過身,想看看身後有什麼東西。一切如常,什麼也沒有,這是一個陡坡!腦中有種不詳的念頭閃過,就在這時,一股大力傳來,我頓時失去了平衡,朝坡下滾去,後麵傳來小黑得意的逐漸遠去的笑聲……
我哭了,痛苦!心中的女神變成了要吃我前身的貓。盡管我一次次告訴自己貓吃老鼠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卻放不下心中的心結。我給她的印象也提醒我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
我曾經如此堅信著愛的力量,並帶著這種信念闖過了一個個難關,創造了一個個奇跡。然而如今,發現所有的付出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局。心中堅信的信念突然瓦解了,我突然感到空前的無助,無邊的孤寂襲遍全身,我想起了小虎。
當我輕而易舉地抓住小虎時,他差點又昏倒過去。“小虎。”我使勁搖晃著他,好讓他清醒點,聽到我喊他的名字,他卻更加害怕了。
“大……大爺,我在你們貓界也很有名嗎?你是來報仇的嗎?”他抖顫著:“可那隻貓不是我殺的啊,是你們的同類小黑殺的啊。”
我心裏一驚,不知道貓怎麼會自相殘殺。但小虎就住在他家下麵,憑他的膽子,應該不會說謊。
“我不是來報仇的,我是小土啊。”我說。
“小……小土?”他一時沒明白過來。
“是啊,你的好朋友小土啊,我轉世成貓了啊。”我說。
他似乎聽明白了,露出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幹笑道:“大……爺,你真會開玩笑,我昨天還和小土在一起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如果沒有經曆時間的逆流,誰會相信我一天不見就變成了一隻幾個月大的貓呢。
我可以想像一隻老鼠攔住一隻貓,然後對他說‘我是你大哥’時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
“那你怎麼才能相信我?”我著急地問。
“你能先放開我嗎?”他試探地問。
“可以,”我說:“但你不可以跑啊,要不然……”我作出威脅的動作。
“不會,不會。”他一臉的害怕,一副待宰的表情,使我相信他無論如何也不敢逃跑。於是我鬆開了他,然後他逃跑了。我本可以抓住他的,但我沒有。
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或者說是我變了,我不再是從前的我,並且已無法再回到從前。我必須正視—我已經是徹徹底底的一隻貓了,和老鼠再沒有一點關係。
有些事就是這樣,盡管明白其中的道理,卻仍然不能坦然地接受,隻有經曆殘酷的現實才能夠釋然,接受。
想通了這些,對於小咪,我也就不在有什麼心結了。我決定去找她,至於她對我的印象,我想以後會改變的。隻要有一點點希望,我就決不放棄。
再次見到小咪的時候,她出乎意料地熱情:“謝謝你,”她說,見我一頭霧水,她接著道:“要不是你告訴我那隻老鼠有毒,我恐怕就……”她臉上出現了悲傷:“小黑沒聽你的話,結果被毒死了。”
“靠!”我在心裏怒罵道,敢吃我的前身,報應啊。想到他以後再也不會來煩小咪了,心中又一陣痛快,“你別太難過了。”我勸道。
她歎了口氣,道:“怎麼能不難過呢,我們好歹也做了這麼久的鄰居。他死了,我以後就沒有朋友了。”
“那以後我陪你啊。”我說出了這句不知等了多久的話。
“你?”她看了看我,問道:“你家在哪啊?”
“我是一隻流浪貓,不過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