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李柯的袖子裏看不見東西,隻聽著道士們默默地走,更多的人呼吸聲,有人低聲說話。
他總是把手藏在袖子裏,然後往往別人隻能看到他揮了一下,施出來的法咒各不相同,袖裏乾坤卻不得而知。
雖然已經是妖而不是普通蜘蛛的我不至於被淹死,可是也沒有辦法動,隻能被水淹沒,衝走。
水底的暗流有著無數漩渦,我被暗流卷著轉了一個又一個圈,有時候在心裏數一下數甚至會轉五六個圈,這水可真急。
我緊緊閉著眼,可是眼睛看不到,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在急速旋轉。
忽然耳邊嘩啦一聲水響,然後……呃,水沒了?
我狐疑地想睜眼,可是剛才被轉暈的下場就是我現在眼前一團金星什麼也看不到。要是別人現在看我,八成就是一對蚊香眼!
“噗噗……”我吐了好幾口水,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可是我已經看清楚了。
我正趴在小道士的手上,一身濕淋淋的,連腿毛都耷拉下來貼在腿上了。
我恨腿毛!
明明都變成人了,可是現在又還原成蜘蛛。
更糟糕的是,我想不起來自己上次是怎麼變成人的,當然現在也就變不回去了!
小道士站在近岸的水裏,一身道袍也都濕透了,而龜大哥呆呆地僵立在離河岸幾丈遠的地方。
“你……”
小道士別過臉去,哼了一聲。可是擺酷還沒擺成就狠狠地打了兩個噴嚏。
這麼一打什麼氣勢都沒有了。
我再一次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李柯,子恒那樣對你,真的太抱歉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把我放在一邊的草地上,甩了甩身上的水,從衣袋裏拿出一張符來。雖然他衣服都濕了,那符卻沒濕,可見很有些玄妙。
“這是什麼?”
他不理會我,念了兩句咒語,那道符上爆出一點兒火星,飛快地燃燒起來。
要幹嗎?莫不是要用符咒鎮壓收服我?
我悄悄往後退了一小步。
符紙燃燒到盡頭,發出一團溫暖的紅光,籠罩住小道士全身。
我眨眨眼,紅光消失了,小道士也不見了。
我站在河岸邊的草葉上,一身濕透。
天黑了,我已經不知道我們是從哪個方向來的。
這可怎麼辦啊?
一片茫然和焦慮中,我也狠狠地打了兩個噴嚏。
咦?我能動了?剛才我退了一小步啊!
看來敖子恒施的法術時限到了,所以我的定身也就解除了。
我轉頭左看右看,怎麼忘了,還有老龜啊!我不認識方向,它一定認識。
“龜大哥,桃花觀是哪個方向?”
它瞪著我,一言不發。
“我真的有急事啊!你也知道恐怕有道士來搗亂,我要回去幫忙啊!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分力啊!”
它還是不吭聲。
“你再不說,小心我拿石頭砸你的烏龜腦袋。可是你自己說的,你的背殼硬,腦殼可不硬。”
他還是不說話。
我彎下腰去,河岸邊別的不多就是石子多,我找了一顆大概有核桃大的,兩隻前腳夾起來,掂了掂又放下了,換了顆榛子大的,衝老龜晃了晃,“看見沒?怕了吧?哼哼,快告訴我方向。”
老龜連眼皮都不動,隻是眼珠裏透出好笑和無奈來。
我突然想起,“喂,你不會是不能說話了吧?”
老龜眼裏是一副你終於明白了的狂喜!
我歎口氣,把小石頭扔下。
身上的桃木牌子也不在,我也不知道是出來的時候忘了帶,還是慌亂中丟在哪兒了。
我從來沒有來過遠處,現在可怎麼辦?小道士自己用符飛跑了,丟下我一個在荒山野嶺找不著方向。
對了,敖子恒說讓老龜背著我們向西,那桃花觀現在應該在東邊。
哪是東?
月亮升起來的方向應該是東吧?
我咬咬牙,回頭對老龜說:“龜大哥,把你一個扔這兒不太好,不過我想這附近應該隻有小蛇什麼的,天又黑了,不會有太多危險……呃,我要先回桃花觀去!”
我從一片葉子跳到另一片葉子上,一彈一跳地飛快地前進。
我想我的方向應該沒有錯,跑得腿都快要斷了,風裏吹來桃花的香味兒。
有香味兒,那就差不多了!
月亮不知道何時已經隱沒在雲層中,我又跑了一段,覺得有些不太對頭。
看著四周的山峰,沒錯,這兒應該是桃花觀那山穀的入口了。
可是,看到的地形不對。
這兒的樹林,還有一條長長的山溪,有些狹窄的穀口,怎麼都不見了?
遠遠望去,這兒一片蒼茫,野草瘋長,遠遠有棵歪脖子樹長在荒野裏。
桃花觀呢?山穀呢?
就算像小道士說的,桃花觀大禍臨頭,觀主和同門都遭了殃,那也不能把山川地形都改變了呀!
難道是我走錯了方向?否則怎麼會整個山穀都不見了呢?
忽然不遠處有人朗聲說:“那邊有妖氣!過去看看!”
“是!”四五個人同時應聲。
糟,難道是道士?
我腦袋裏一片空白,什麼主意也沒有。
我往哪兒躲啊?
聽著那些人越來越近了,我惶惶不安,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那會兒在鳳凰坡我怎麼變成人樣的?那會兒能因為危機感而爆發潛力,怎麼現在就不能了?
雖然蜘蛛的人生不美好,可我絕不想落在道士手上!
忽然眼前一黑,一隻手將我抓了起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到一個人問:“誰?”
“青雲師叔、青風師叔,是我。”
“李柯?你在這兒做什麼?”
李柯?
“我師父讓我出來跟著師叔們曆練一下,學些本事……我跟在你們後頭偷偷來的,你們不知道。”
“胡說,你師父才不會讓你下山,你才學了幾年道,連禦劍還不會,你師父能放你下山才怪呢。”
另一個聲音說:“你不會是自己偷跑出來的吧?要不然為什麼要偷偷跟我們後頭,不出來露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