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午後的昭陽宮正殿。窗外稀疏的樹杈,在殿內的金石磚上拖下斑駁的陰影,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晃,唐穎就那麼愣愣呆呆地盯著陰影的軌跡,一動不動,甚至不敢用手揉揉裙下的膝蓋。而宮階之上:華豔淩人的寵妃正咯咯地笑,笑容想必陽光一樣晃眼——似乎高高在上的君王講了什麼逗樂的話。但是唐穎是聽不到的,也不會有心情聽,她和她這一世的母親已然跪了半柱香,上頭的貴人卻似乎已忘了她們。
這就是穿越,這就是皇權大如天。你可以不服,可以用生命為代價去挑釁;但是唐穎還沒這份不畏死的覺悟。是的,唐穎是個穿越女,但這麼多年也是本本分分,從未出幺蛾子,隻想太太平平過完這一輩子,再找個家境殷實的老實男人便是了;上頭卻出了個宮裏做嬪的嫡姐姐。不用說,今日這頓跪便是昭妃娘娘的下馬威了。
這是一個架空的年代,國號大梁,當今陛下剛剛一統海內,下頭還有個關係極親熱的胞弟睿王爺。說起這位昭妃,也當真傳奇。封號昭,不在四妃之列,尊榮卻淩駕四妃之首的貴妃。她的故國大殷年前剛剛被上頭的陛下和睿王爺所蕩平,似乎絲毫不顧她這位大殷和親公主的臉麵——盡管昭妃一直寵冠六宮。可所有人都等著看一代寵妃的笑話時,皇帝卻像知道愧疚一樣,加倍地寵,簡直把這位娘娘捧到心尖上,一切用度位比皇後;盡管他手上染滿了這位娘娘親族的鮮血。唐穎真不懂這些古代貴人怎麼想的,帝妃之間依舊親熱和氣,昭妃娘娘本人更是盛氣淩人如舊,或者說,更加放肆恣意,像是……
“呦,唐嬪的親眷怎麼還跪著呢,陛下的眼睛被風迷了不成,嗯?”昭妃媚眼一橫,明豔不可方物,語下竟敢拿皇帝當筏子。皇帝竟是當不知道這大不敬之意,隻是笑:“愛妃說的哪裏話,豈不是說自己的昭陽殿招邪風麼?這樣的昏話也敢隨便嚼。”這就是一語帶過,也不準旁人深究的意思了。唐穎嘴一撇,好吧,今天真是栽了,跪便是跪啦!
退出昭陽殿的時候,她忍不住回頭,她還沒看清這位聲名極盛的昭妃什麼模樣呢!誰知道下次有沒有機會。卻是恰與昭妃雙目相接:她雖是麵帶笑,一雙眼,卻殊無笑意。唐穎不由微寒,竟是打了個寒噤。昭妃見狀,雙眉一挑,竟是帶出了真真實實的笑意。唐穎隻當花了眼,連忙快步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