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接天，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盡頭。太陽懸在頭頂，炙烤著大地，像一個大火爐，熱得人幾欲昏死。
一隊人馬在漫漫沙路上踽踽攀爬。中原人打扮，並沒有貨物和駝隊，看樣子並不是過往的商旅。既不是做生意，不禁叫人懷疑，是什麼讓他們如此自苦，到死亡沙漠走這遭。
“玉暖，喝點吧。”玄九笙把水壺送到玉暖嘴邊，那唇已經幹澀得裂開了。
玉暖抿了一口，“給其他兄弟拿去吧。”她擔憂地望望身後已經疲累不支的隨護，他們是大內高手，卻被黑塵派來保護她，跟著她受這番罪，她心裏著實過意不去。
“走過這片沙漠，就是西域十六國了。”
“嗯。”她舉目眺望，天地浩淼，連一根雜草也沒有。忽見天邊升起一團黑影，並快速地往這邊移動。“你看。那是……”
“快趴下……”玄九笙麵色大驚，對身後的人大聲吼道。尾音湮沒在來勢迅猛的風沙裏，馬匹被卷入天空，哀哀嘶鳴。玉暖隻覺身子被一股大力卷起，一陣天昏地暗，便失去了意識。
玉暖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渾身無力，想來是被下了藥，手腕被粗繩綁住。還是在馬車裏，道路並不好走，跌跌撞撞，身子傾倒，骨架像散了一般。
她索性躺下，眼睛向旁邊巡視，發現還有一個人。確切的說，那是一個孩子，十足漂亮精致的男孩，銀發碧眼，臉皮白皙，這樣的孩子，本該養尊處優，卻同她一般被縛著手腳。
“你是誰？”玉暖問道。
男孩不說話，一雙綠眸盯著她，看不出在想什麼。
“我們這是什麼情況？”
見男孩依舊閉口無言，玉暖放棄努力，自己爬到小窗子，掀開簾布向外打探，竟是一愣。
這是什麼地方！自己明明是在大沙漠裏，睜開眼卻在城裏了。具體是什麼城她並不知道，但從來往人的衣著來看，應該是西域的某座城。
很快馬車在一處驛站門口停下來。一個穿著桃色衣裳的中年女人撩開簾子，五官深邃，是典型的西域人長相。
“還愣著做什麼，出來！”說得竟是中原話，玉暖暗自在心裏琢磨著，自己這是被人給撿了，就是不知道要作何用，看樣子十有八九是要賣掉，西域這裏，販賣來往的事，她也耳聞不少。這女人應該是做慣了這等買賣營生，磨出來一口中原腔。
玉暖全身乏力，使不上一招半式，浴火營出來的高手何曾這般狼狽，心裏窩火也無處可發，隻有順從地下了馬車，她也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
那男孩也隨著她出來了，個子不到她肩頭，應該才十來歲。看他動作行止間流露出來的貴氣，絕非生在等閑人家。他目光清冽，有著與年紀不符的戾氣，不知是天性造就，還是因為現在的處境。
“老板娘，好貨色啊。”上前接應的女人狎笑道，精光畢露，心裏在使勁盤算這次的油水。
中年女人自得意滿地笑開了，“好生看著，這兩個可是要送到夜狼城去的，就算是心裏癢癢也忍著，這貨要是不新鮮了，可就不值錢了。”
“是，小人明白，明白。”女人賠笑。
玉暖和男孩被關到了密室裏，男孩縮在牆角不哭不鬧，不言不語，仿佛所有的遭遇都與他無關，所以不痛不癢的。玉暖瞪著麵前那碗米飯發怔，一股餿味竄入鼻腔，胃裏一股酸水上湧。
最後，她拿起碗，用手抓著米飯往嘴裏塞，味道比吃沙子好一點。體力還未恢複，不吃不喝怎麼行。浴火營裏，再痛苦的事她都經曆過了，還害怕吃幾口嗖米飯麼。終於，一碗飯吃得一粒米不剩，抬頭，卻發現男孩正看著她，那眼神裏有惡心，有不屑。
玉暖不甚在意地一笑，拿起旁邊的那碗飯走過去。
“我知道你出身高貴，卻不知道天底下有誰不吃飯還能活。”她將碗放在他跟前。
“吃了飯還可以找機會逃出去，或者，你覺得被賣掉才更有麵子？”她挑眉看著他，綠色的眼睛有微波閃過。
她嘴角吟笑，倚在牆上，閉目養神。愣愣地看著她，片刻後，他的手緩緩拿起碗。
“你家在哪裏？”她忽然閑閑地開口問道，眼睛仍是閉著。
“……月氏。”男孩開口，聲音意外的醇和，摻了些女孩清甜的音質。
“你是怎麼被抓住的？”
許久的沉默，似乎是不願回想當時的恐懼。
“我可是窩囊了，不過是睡了一覺，就被人抓到這裏來了。”她憊懶地笑。
“你是打中原來的麼？”男孩難得開口問道。
“是啊，你見過中原人？”
“我母親是中原漢人。”
“哦，原來你這好相貌是遺傳自你老爹，你爹他是做什麼的？長得是不是比你漂亮？”她好奇地問，權當打發打發時間。
男孩似乎不想談及父親，玉暖自知問錯了話，便訕訕地低頭，好一會沉默。
“你來這邊做什麼？”男孩還想跟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