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結局(七)(3 / 3)

可現在這個社會,很多事情都在金錢的驅使下,變了味兒,比如說這個病人的家屬,憑什麼強迫自己給孩子斷奶?

她正想著,電話又響了起來。

看看號碼,並不認識,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她本不想接,可對方似乎知道她就在盯著手機看,一遍沒通,立刻又撥來了第二遍。

若雪無法,接起了電話。

“您好,我是剛才那個工作人員所說的病人家屬。”一個有些蒼老的男聲說。

若雪快要氣炸了,有錢了不起?居然能讓工作人員把自己的電話號碼都泄露出去?沒準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已經告訴他了吧?

“對不起,你打錯了。”她說著就要掛斷電話。

“小姐,對不起,我知道不該貿然打這個電話的,可是我的女兒性命已經危在旦夕了,為了救她,我不得不這樣做,懇請您能原諒。”對方說的十分得體,若雪靜靜的聽著,竟想不出什麼話語來反駁。

“我給你一分鍾時間陳述你的理由。”若雪猜,自己的情況,那工作人員肯定也跟他說了,她倒是想聽聽,有錢人是怎麼樣對人頤氣指使的。

“小姐,我的女兒今年二十四歲,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齡,可是她卻因為白血病,而不得不接受化療,現在頭發都已經掉光了,你能想象得到,一個女孩,沒有頭發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我向幹細胞資源庫求助,天無絕人之路,終於找到了相同配型的人,就是你,我想,這也應該算是我們之間的緣分了,所以,我還請您發發善心,救救我的女兒,您如果有什麼條件,請盡管說,我能做到的,一定努力去做。”對方說著,咳嗽了幾聲。

若雪能聽得出來,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愛,讓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想辦法,去爭取,如果自己的父親還在的話,那自己也一定受到無限的寵愛,這種感覺,在失去了之後,變得尤為強烈。

“小姐,您在聽嗎?”對方聽到她久久未曾說一句話,有些不安地問。

“我怎麼聯係你?”若雪被他打動了,她主動問。

“我叫莫鼎天,是濱海市人,我的女兒叫莫凡心,人現在在美國,隻要你同意,我會在最短時間裏給你辦好一切出國手續,然後接你過去。”對方似乎為了顯示誠意,告訴了她實情。

聽了他的話,若雪頓時覺得,老天跟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這個世界真是太太太太太小了,當初自己和莫凡語一起去登記備案的時候,怎麼也沒想過,自己的配型會和莫凡心完全吻合,現在她的小命,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間,真是既滑稽,又荒唐!如果自己不同意,那是不是就看著她在痛苦的呻吟中死去?真是報應啊,報應!

她看了看小曦曦,這小家夥吃飽喝足了,又開始迷糊了,閉上眼睡著了。她清了清嗓子,還是決定跟莫鼎天實話實說。

“您好,莫先生,恐怕這件事情上,我幫不了你了。”若雪慢慢地說。

“為什麼?是因為孩子的原因嗎?如果是這樣,我可以幫你找最好的母乳,最好的保姆,最好的……”

“不是這些。”若雪打斷了他的話。

“那是什麼原因?”莫鼎天急切地問。

“我生孩子的那天,被兩個人綁架了,要把我扔下山崖,當時我羊水已經破了,我懇求那兩個人,讓我把孩子生下來,然後隨他們處置,可惜,他們說,派他們來的人說,要把我和我肚裏的孩子一並弄死,不然就不要回去交差。”若雪說著,右拳下意識地握緊了。

“這真是太危險了,好在你現在安全了。”莫鼎天握著電話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想到了那個叫夏若雪的女孩,現在電話裏這個人口述的情況,怎麼跟那個女孩的遭遇一樣呢?

“是啊,我現在安全了,可是要害我的那個人,我希望她生不如死,而且我也知道她的名字,她也叫莫凡心。”若雪吐出了最後一個字,忍住了摔掉手機的衝動,靜靜地聽著電話。

電話裏,莫鼎天久久地沉默著,這些事情,莫凡語回去之後曾經跟他重複過,可惜他並沒有放在心上,或者說,他覺得莫凡心做的並沒有什麼過分的地方。可惜,老天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讓他如此尷尬地麵對若雪,麵對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許久,他終於開口說:“我明白了,你是夏若雪。”

“沒錯,我覺得這個世界太小了,雖然全世界好幾十億人,可她唯獨想害我自己,我不想再被她害,所以我有我的選擇。”若雪平靜地說。

“好吧,我懂了。”莫鼎天聽完她的話,掛斷了電話。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現在這話,果真就應驗了。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眼睜睜地看著莫凡心就這樣死去,他想到依靠別人來動員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莫凡語。

若雪將手機扔在了床頭,整個人無力地癱軟在了床上,叫她去救莫凡心?做夢吧!她活該被病痛折磨,活該就那樣死去!

她狠狠地咬著牙,似乎這是一件十分快意的事情,引爆了她壓抑許久的憤懣。

她坐了起來,看著嬰兒床裏的曦曦,心不禁又軟了下來,畢竟,莫凡心的孩子夭折了,她還沒來得及享受做母親的樂趣,便陷入了失掉孩子的痛苦當中,然後現在又得了白血病,忍受著病痛的折磨,想一想,也挺可憐的。

就這樣揣著矛盾的心情,她胡思亂想著。

到了晚上的時候,林天逸回來了,他看到若雪正抱著孩子站在客廳裏麵。若雪看他回來了,趕忙跟他說了這件事,林天逸也是吃驚不小,聽她敘述完,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傻丫頭,不要想太多了,這都是他們自己造成的,不怪你。”

若雪點點頭,耳邊繼續傳來他的聲音:“不過,我覺得他們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的,很可能還會找別人來遊說你,比如說……”

“莫凡語。”兩人幾乎同時說了出來。

若雪抿了抿嘴,臉上的表情顯得很輕鬆:“就算是他來,我也不會同意的,小時候,我聽說過一個農夫和蛇的故事,現在這個故事,應驗了!”

“是的,傻丫頭,現在長大點兒了。”林天逸說著,逗著她懷裏的小曦曦,可惜,小曦曦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一點笑容也沒有。

“吃飯吧。”若雪歎了口氣,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真要是莫凡語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她能狠下心來拒絕嗎?

難說啊!

“如果你覺得難辦,可以避一下,萬一他要是來的話,不見麵,我想他會明白怎麼回事,知難而退的。”林天逸說。

“好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若雪敷衍著他,心有些亂。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第二天,莫凡語便專程坐飛機趕了回來,隻身一人前來林家別墅拜訪他們。

可惜,守門人早已得到了林天逸的指示,隻對他說,太太不在家,叫他先回去,說什麼也不放他進去。

莫凡語在門口站了很長時間,終究是說不通,便不顧一切地對著院內大喊起來:“若雪,我知道你就在裏麵,我知道,我本不應該來的,可是,那是我姐姐,我求求你,看在我的麵子上,救救她吧。”

若雪臥室的窗子開著,他的話,隨風飄進了屋子,聽得清清楚楚。她躲在窗簾後麵,心怦怦直跳,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能拒絕他,一旦心軟放他進來,那她就徹底失敗了。

過了好一會兒,莫凡語還在那裏高喊著,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將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這裏。

一輛越野車在他身邊戛然停下,林天逸陰鶩著眼神走下了車,來到了他的麵前。

“莫凡語,你這是做什麼?”他不滿地問。

“我想懇求若雪,救救我的姐姐。”莫凡語看著他,眼神中毫無畏懼。

“你覺得,她會答應?”林天逸覺得眼前的莫凡語就像一個跳梁小醜,明明沒有可能的事情,他還要過來。

“若雪會的,她一定會答應,求求你,讓我見見她。”莫凡語懇求他放自己進去。

“好吧,看在你如此眷顧自己家人的份上,我給你一次機會,不過,你得看若雪同意不同意才行。”林天逸說著,抬了一下手,示意守門人把大門打開。

莫凡語跟著他進了林宅,走進客廳,林天逸便大聲喊道:“若雪,下樓來吧,來客人了。”

過了一會兒,若雪懷裏抱著小曦曦,慢慢下了樓,她不敢看莫凡語的眼睛,隻是低頭看著他的腳尖。

“若雪,想必他來有什麼事情要說,你也應該知道了。”林天逸說著,自己倒是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凡語,你回來了。”若雪半天才擠出這一句來,往日裏,兩人那種親密無間的感覺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疏離。

“是,若雪,你還好嗎?寶寶好嗎?”莫凡語的視線落到了她懷裏的小曦曦身上,小家夥眯著眼,靜靜地躺在母親的懷裏,似乎是在聽他們交談什麼。

“都挺好的,你父親昨天給我打過電話了。”若雪不想再跟他寒暄下去,她覺得那樣的話,兩人越說越陌生,還是直接談主題好了。

“是的,所以我想你也知道了,今天我來,就是想說,我姐姐的病症,現在暫時算是控製住了,她很痛苦,每天生不如死。”莫凡語說著,有些心虛,他能理解若雪此刻的心情,可依照他對若雪的了解,她不會說什麼的。

“這跟我沒關係,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若雪狠了狠心,打斷了他的話。

“是,我知道。”莫凡語驚了一下,眼前的若雪,仿佛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在說著跟自己毫不相幹的事,臉上帶著厭惡的表情。

“我知道,見到我,你肯定是很不願意的,尤其是我此次前來的目的。可是若雪,我真的很想救我的姐姐,我知道,你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過去的那些恩恩怨怨,你都已經放下了,對不對?她隻是一個病人,現在急需你的幫助,看在……”

他的說辭也實在有些蹩腳,麵對若雪如此的態度,他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打動她的心,話未說完,便被若雪打斷了。

“凡語,你不要再說了,我們都不是小孩子,莫凡心她做了什麼,她自己心裏比誰都清楚,如果她堅持認為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對的,那我無話可說,我認為我做出拒絕捐獻骨髓這選擇也是對的。如果你想讓我改變主意,倒是有一個辦法,你讓她和陳慕白,還有陳夫人都親自過來,跟我承認錯誤,承認他們過去做的事情都是令人發指的違法行為,然後去公安局自首,該承擔什麼法律責任,就承擔什麼法律責任,這樣的話,我也許會看在他們洗心革麵的份上,點頭同意。”若雪說著,不帶任何感情,仿佛就是法官宣判一般,將他們醜陋的靈魂統統釘在了十字架上。

“若雪,這……我代他們向你道歉了,還不行嗎?”莫凡語聽了她的話,進退兩難。

“你沒有任何過錯,有過錯的是他們,難道作為一個成年人,連承擔責任的意識都沒有嗎?有錢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嗎?”若雪的語調不高,卻句句說在理上。

林天逸坐在旁邊,注視著若雪,目光裏充滿了讚歎,能夠理智地將感情拋在一邊,冷靜地說著這些話,這說明,她現在真的是成熟了,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柔弱女孩了!

“好吧,如果這樣真的可以的話,我會回去跟他們說的。”莫凡語有些艱難地開口了,盡管若雪的條件如此簡單,但他心裏明白,要讓莫凡心過來低頭跟她認錯,那比登天還難。

“但是,有一點我要說,就算我同意捐獻骨髓,最快的話,也得在兩年之後。”若雪補充了一句。

“為什麼?”莫凡語臉色變得很難看,兩年,誰知道莫凡心能不能撐過兩年?

“因為寶寶現在在哺乳期,我不想讓他靠吃奶粉長大,或者吃別人的母乳。”停頓了一下,她繼續說,“另外一點,我又懷孕了。”

“什麼?”莫凡語聽到這個消息,暗暗攥緊了拳頭,視線掃過林天逸的臉,他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仰靠在沙發上,仿佛是個得意的勝利者。

他的手慢慢鬆開了,在心裏告誡著自己,他們是夫妻,有孩子,這是正常的,很正常,自己應該為若雪高興才對!可這樣自欺欺人的想著,不知不覺間,他的心裏卻像是灌了鉛一樣的沉重,她跟自己,終究是無緣了!

“凡語,我想,若雪說的已經夠明白了,這已經是我們的底線了,你隻要回去如實跟你父親他們交代就可以了。”林天逸生硬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若雪說的已經夠多了,再說其他,就真沒什麼意思了。

“好吧,我知道了,那我不打攪你們了。”莫凡語失魂落魄,站起身,轉身向外麵走去。

“哇——”若雪懷裏的曦曦突然哭了起來。

“寶寶乖,不哭,餓了吧,來,吃飯飯。”若雪說著,趕忙解開睡衣的扣子。

莫凡語沒有回頭,他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他不能去看他們,那樣隻能是讓他的心裏更難受,她早已屬於了別人,自己所有的念念不忘,都是徒勞的。

待他離去了,林天逸有些疑惑地問若雪:“你……這麼快就懷孕了?”

若雪抬眼看了一下他,有些羞怯地笑笑:“難道你對自己的能力有所懷疑嗎?”

“那也是實在太快了點,這才三天,你騙人呢。”林天逸識破了她的詭計,寵溺地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若雪笑了,也許,如此簡單的事情,就是幸福吧!

*

莫凡語沒能完成父親交給他的任務,失望地回去了,一五一十地將經過告訴了他們。莫鼎天聽完,連連搖頭,他知道,依照女兒乖戾的性格,是不會向夏若雪低頭認錯的,那樣還不如殺了她,更何況,夏若雪開出的是一張空頭支票,誰知道兩年後會是什麼樣呢?

老淚湧出了他的眼眶,作孽太多,果真是要遭報應的!

莫凡心的病房內,她無力地癱軟在床上,輻射線照射的後果,讓她渾身無力,頭發掉光,才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她便已經瀕臨死亡的邊緣。

陳慕白走了進來,坐在了她的床邊。

莫凡心抬眼看著他,無力地說:“慕白,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陳慕白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軟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你有沒有為我動過心?”莫凡心心中仍舊充滿了幻想。

“有過。”陳慕白很快便回答。

“你騙我,你的心裏隻有夏若雪,還有她生的那個野種!”莫凡心從他躲閃的眼神裏知道了答案,拚盡了力氣說。

“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陳慕白看到了她厭惡的神情,自己何嚐又不是這樣呢?豪門婚姻,在外人看來風光無限,可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明白,沒有感情基礎的兩個人在一起,是什麼感覺。

“你說,如果你告訴我,我活不過明天了,我很高興,早點結束我這痛苦,早點解脫。”莫凡心越說越慢。

“你的骨髓找到了合適的配型。”他說。

“真的?”莫凡心聽了,眼裏放出了光芒,這麼說,自己有救了?

“是的,不過,同時還有一個你不願意聽到的消息。”陳慕白看著她的表情,十分糾結。

“是什麼?”

“捐贈者,是夏若雪,她不願意放棄孩子的哺乳,如果想等捐贈,要兩年以後,而且她有一個條件,就是讓我們都向她去承認錯誤,然後去公安局自首,接受法律的製裁。”陳慕白說。

果然不出他所料,莫凡心被激怒了,讓她接受夏若雪的施舍?還要向她低頭認錯?

她歇斯底裏地大叫了起來:“做夢!我就是死,也不會向她承認自己做錯了什麼的,她都是罪有應得,都是你,護著她,讓她和她肚子裏的野種活了下來!”

她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說不下去了。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沒法再說什麼了。”陳慕白臉上毫無表情,他早都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了。

*

八個月後。

若雪坐在家裏,看著小曦曦,他正坐在地板上,高興地玩著手裏的玩具,粉嘟嘟的小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的笑。

她的手輕輕放在了小腹上,那裏,又孕育了一個小小的生命呢!

電視裏正在播放著新聞:“濱海市首富之女上周因白血病,在美國不治身亡,悲痛之下,該富商宣布無限期推遲自己兒子的婚期。”

接著,鏡頭便是莫家的背景介紹,陳慕白那張毫無表情的臉閃過畫麵,一秒鍾不到。

“結束了。”若雪喃喃自語,視線落到了桌上的一個筆記本上。她拿過筆記本,打開來,裏麵夾著的是兩張已經過期作廢了的機票,日期,就是上次莫凡語來過之後的第三天。其實,她已經說服了林天逸,買好了去美國的機票。

可惜,虛偽的優越感,讓莫家人放不下架子來求她,他們失去了拯救莫凡心最後的機會。

“麵對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是公平的。”若雪看著屏幕,莫凡語一臉凝重地出現在了電視上。

“太太,外麵有一位叫陳慕白的先生求見。”傭人進來向她報告。

若雪看著小曦曦,他正抬頭跟自己的視線對視著,口中咿呀冒話:“媽媽,媽媽!”說著,向她伸出了手。

“不見,就說,我不認識他這個人。”若雪抱起了地上的小曦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