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既不是盾,也不是槍,隻是小混混火拚前隨手撿起的,在街邊孤零零躺了很久的那塊板磚。
林塵體會著失重的感覺,心底冰涼。
黑衣人低頭弓起腿,衣擺下騰起寒光,迎接林塵的不是懷抱,是刀芒,他做不出任何反應,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那唐刀樣式的鋒刃直挺挺的劈斬在身上。
不要啊完蛋啦完蛋啦要死啦要死啦我大好年華戀愛還沒談初葉還沒交我不要掛在這裏啊!
誒......怎麼不痛?
林塵微微睜眼,隨即愣住了。
他的身體正泛著光。
是確確實實的,能看見的光,仿佛武俠小說裏的金鍾罩一樣,那刀劈在他的身體外側,卻再不能寸進。
“S級?”大漢忽然笑起來,林塵從餘光裏撇到了那抹笑意,那笑容一點也不可怕,很奇怪的,倒像是藏著什麼快慰的感情,和他剛剛完全是兩個樣子。
刀鋒沿著他下墜的身體往上擦,是種奇妙的感覺,像與死亡共舞,後方有尖銳的破風聲,大漢持著刀刺向他的後心,雷霆萬鈞。黑衣人的刀終究還是慢了一絲,殺手到保鏢的轉換並不足夠流暢,那古樸的花紋沒入林塵的背,一瞬間直插至底,大股血液從血槽裏狂飆而出。
大漢的手段老練,直接斬斷了他的脊椎,縱使這樣,林塵竟然還保有著微弱的一絲意識,恍惚中黑衣人們奮起,刀劍與刀劍碰撞,好像有什麼人把他抬走,因為聞到了新鮮空氣的味道。
要死了嗎?
像是靈魂與肉體分離,沒有了對外界的任何感知,連痛覺都被剝奪個幹淨,像獨自飄蕩在漆黑的無盡空間裏,或許稱不上漆黑,因為沒有光,像是要陷入永恒的長眠,分外疲累,隻是想閉上眼睛,盡管明明已經閉上了。
有什麼東西在流逝了,過往如同幻燈片一樣連放,院長的車,明明已經想不起是冬季還是夏至,此刻卻又分明的看見飄落的雪,溝壑縱橫的手,笑著說“有時間回來找你玩”的明月,眼睛眯起來像彎彎的月牙兒,幾年後在紅燈區看見那熟稔著攬客的人,竟都幾乎已認不出,隻有壓低帽簷擦身掠過去。
人世滄桑在腦海裏劈裏啪啦的流淌,流淌在這一刻,有種老式電影膠片的美感,像是飛馳而過的列車,轟隆隆的,讓他看了一眼,又急匆匆的去回到黑暗裏,於是世界可怕的安靜起來,但他已然體悟不到可怕的感覺了,意識支離破碎的,湊不起完整的思考能力。
“開始了呢。”
恍惚中有溫柔的女聲低低的說。
“快一點來喔。”
那聲音和煦,如同三月裏迎麵的春風,安靜的沿著心髒流淌。
。
林塵睜開眼睛,看見雪白的天花板。
眼皮沉得很,簡直像是灌了鉛。
“你醒了?”護士正給他更換床頭掛著的吊瓶。
林塵艱難的數了一下,滿滿當當的掛了兩列,有十八瓶之多,那些綁在一起的軟管徑直伸到床下,隻感覺背部異常的不舒服,有十八枚針頭沿著脊椎排列著,若能看到的話,大概會像隻刺蝟吧。
“我去給你叫人,你老實的躺一會啊。”護士把空瓶子放進推車,咣當的關上門。
大概是很高的樓層,林塵扭頭看窗外,這個動作已經分外艱難,窗外天藍色的盡頭有潔白的雲際線,厚到看不見地麵,一刹那恍惚中就仿若置身天堂。
四肢都幾乎沒有知覺,不知是打了太多麻藥,還是中樞神經斷了個徹底,但願是前者吧,林塵嚐試著給手指下令,卻沒有任何反應。
“打了很多麻藥,完全康複還要靜養一周才行。”冷漠又熟悉的聲音走進屋子,坐在林塵隔壁的床上,“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林塵把頭扭回來,仔細的觀察他,嗯,沒錯,就是這個在火車上差點把他砍了的黑衣少年,也不過是十八九的樣子,現在他換上了一身休閑裝,黑發,黑瞳,白襯衫洗熨的幹淨整潔,隻是眼神依然冷的讓人發怵。
“有什麼想問的麼。”少年端坐著。
“您貴姓?”
“陳。”
“呃…名字呢?”
“陳銘。”少年站起身,走到牆角的櫃子旁,“喝東西麼。”
“咖啡,謝謝…”
“嗯。”陳銘熟練的打開櫃子,“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話想問,你放心,你想知道的都會告訴你,但你現在要把病養好。”
他轉過身。
“拿鐵還是美式。”
“雀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