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早晨的第一道晨光將南宮遠喚醒,那像愛人的手指,細細、又柔柔。轉過頭,與自己交纏的是妻子細瘦的手指,湛白的,略略有些薄繭子,那是常年操持家務而造成的。
“起床了。”
南宮遠細細地呼喚著。
慕容執的睫毛長長的,看上去就像一把小刷子,他忽然想起許多年前,那一場大雪中,那個纖細柔弱的小孩兒。
“怎麼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你胖上一圈兒?回頭要別人見了,還以為我是虐待你了呢!”他低聲自語,輕輕撥弄著她的頭發,俯首在那額頭印上一吻,隨即皺眉:“怎麼額頭這麼涼?昨晚上好像是有些冷,該不會是又凍著了吧?”
“小蘭!”他把慕容執攬進懷裏,又撚了撚被角。
“大人,什麼事?” 小蘭在門外問。
南宮遠朝外麵說:“你去把隔條街的李大夫請來,執兒好像感冒了,額頭很涼。”
小蘭被那句‘執兒’哽了一下:“好……”
他下了床,匆匆去衣櫃裏是捧了一床棉絮,給她蓋上。
小蘭很快把大夫帶來了,在門外通報。
“快請他進來吧!”南宮遠輕輕地握住慕容執的一隻手。
李大夫很快進來了,把藥箱放下。南宮遠把慕容執的另外一隻手拿了出來,在脈門上墊上一塊帕子。
李大夫這才把手放了上去搭脈。
“…”李大夫的神情忽然變得飄渺不定,他手抖了兩抖,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到旁邊跪了下來:“大人節哀!”
“你說…你說什麼?”南宮遠緩緩地抬起頭,深邃的眼睛無波,他隻是看著那張睡顏,目光沉著與堅定。
“冷嗎?執兒…”
李大夫牙一咬心一橫:“大人節哀!夫人已經—”
“給我閉嘴!”南宮遠怒吼一聲,揪起李大夫的衣領把他往門口拖:“給我滾!你個庸醫!”
“哐當!”南宮遠用力地把門關上,轉身疾步走到了床邊,發現小蘭正把放在慕容執鼻子前的手收了回來。
“執兒她…”南宮遠走到床前,這時他才發現說出接下來的話是多麼的難。
小蘭麵無表情:“大人,找個日子好好給夫人送葬吧。”
“滾。”南宮遠低沉著嗓音。
小蘭二話不說往門口走,臨推門時,她忽然說:“她已經卒了三個時辰了。”
卒了三個時辰……那時她還躺在自己的懷裏,平靜地呼吸著,然而下一秒,他已經失去了他一輩子的情人。
南宮遠緊緊地摟住這具已經失去了常人溫度的身體,心狠狠地一抽。
他茫然抬頭,恰巧看見慕容執始終噙著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
是不是在他每次流連花叢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心痛?是不是在麵對他的冷漠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心痛?
心痛的滋味真不好受……但是慕容執已經解脫了,而他還沒有……
他突然笑了起來,靠在她的肩上狠狠地笑了起來,隻是沒有人能夠看見他眼角流下的那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