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父女秉燭話至尊(1 / 3)

秦惜默默地走在廊上,明日便是入宮的日子了,她想再去看看父親。

回想起那日父親知道她闖了大禍之後的表情,秦惜覺得十分慚愧。

“你天性單純善良,心性淡泊,不善思謀,所以爹爹從來不把朝廷中事講與你聽,隻想為你尋找一個平常夫婿,讓你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度過一生,卻不成想……哎……”

那日父親的歎息讓她心痛欲裂,父親的失望憂心像利刃一樣切割著她的心。

還有宣王,自從宴會之後,便再也沒有看到他,兩人都刻意回避著對方,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給睿王回話的,會不會再有什麼麻煩。

夜色漸沉,仿佛無邊的清墨在天際徐徐塗抹開來,連星的微光也沒有。

秦惜的心裏一片紛亂,更讓她迷惑的是,不知為何,她的腦海中總是閃過那個月白色的身影。

她見到的他,一襲白衣,清冷如月,淡如遠山,渾身散發出幽蘭般的氣息,風姿雋爽、湛然若神,與傳聞中那位仁德愛民、果決霸氣的少年天子相去甚遠。

她的眼前總是閃現出他那溫潤和煦的笑容,還有那明眸中滑過的淡淡哀傷、絲絲憂鬱。

他發病時那蒼白如雪的麵容、嘴角流下的殷紅血跡讓她心生悲憫。十七歲便帶著幼弟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一個王朝的少年,這麼多年來,又有誰想過他承擔著怎樣的重負。

還有,秦惜想起了十年前那樁震動天下的冤案。

十二年前,太宗天和九年,宣王之母麗貴妃勾結前朝餘孽構陷太子和睿王的母親沈皇後,說其欲弑帝謀逆,扶持太子提前登基,太宗一怒之下囚禁沈皇後,並將太子和睿王交與麗妃處置,沈皇後後來在冷宮遭受淩虐而死。當時,太宗長姊曆陽長公主不忿麗妃作為,聯合玉華宮寵妃景妃一起朝見早已不問政事,潛心禮佛的太宗嫡母恭肅太後,言明沈後之冤。在恭肅太後的支持之下,曆陽、景妃聯絡朝臣暗中調查,終於掌握了麗妃構害皇後的證據,將之拿到太宗麵前鳴冤,太宗得知真相後悔恨不已,下旨為沈後平反昭雪,還一怒之下賜死了麗妃,並株連其宗族,也削去了宣王的王爵。天和十一年,太宗駕崩,太子賀蘭玥繼位,據說當時已受封太妃的景妃、睿王和朝中大臣皆極力奏請處死宣王,可是崇皇力排眾議,不但不處死宣王,反而恢複了他的爵位,還對其寵信有加。有傳言說,當時年僅十二歲的睿王為此曾在金殿之上痛罵天子、拂袖而去。

那樁潑天巨案的詳細過程究竟如何,秦惜不知,她隻知道它給很多人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尤其是今上、睿王與宣王。

胡思亂想中,秦惜走進了父親的房間。

秦亦林正在燈下捧著一本書看,清臒的影子照在壁上。雖已年過四十,但他仍然保持著年輕時的那份威嚴,一雙深邃的眼眸很有神采。看到秦惜,他放下手中的書問道:“都準備好了?”

“是,明日一早就進宮,這會兒過來看看爹爹。”秦惜的語氣很平靜,他不想引起爹爹的離愁。

“你也不必擔心,等有機會,宣王定會將你接出宮來的。”秦亦林說著歎息一聲,“以前,我隻道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比較親近也在情理之中,直到那日說起你的事,才發覺這孩子對你竟有著不同的心思。”

秦惜的臉微微一紅:“這,孩兒也不甚明了。”

“罷了,宣王的處境,你是知曉的,這些年來,若不是聖上的極力庇護,恐怕難保周全,對於他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獲取聖寵、穩固地位,一旦失去聖上的恩寵,便會陷入危難。你以後侍於帝側,要多多替他留心才是。”

父親的話讓秦惜覺得有些茫然,她隻好點頭。

秦亦林接著說:“以前不想你參與到這些事中,所以從未向你提及朝中、宮中之事,如今,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了。你在宮中要步步留心、時時在意,盡力保全自己。”

他又向秦惜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宮裏的情況。

據說崇皇賀蘭玥是千古以來的第一怪人,他登基後以為先皇、先皇後守孝為名,三年之內拒不大婚,後來雖然將先皇在世時為其指婚的劉賢妃、孔淑妃納入了宮中,卻又借恭肅太後之喪不立皇後、不納嬪妃,外藩進貢和他國和親的女子都被他遣入了陽春宮,從不寵幸,禮部采選後宮擴充宮女太監的奏報也被他以不忍以一人之貪欲,荒淫奢侈,使百姓骨肉分離為由數次駁回,所以他的後宮便隻有劉、孔兩位嬪妃。朝野民間有傳聞說他獨寵劉賢妃,是為了賢妃而廢除後宮的,而賢妃也因未能誕下皇嗣而被人暗中稱為禍水、罪人。當然,這也僅僅隻是傳言而已。後宮現下由景太妃掌管,而其女毓寧公主賀蘭琬深受帝寵,十七歲了仍留住宮中,未曾出宮建府,毓寧公主的刁蠻任性也是聞名朝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