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姑允房裏的燈依然亮著。
她半倚在床上,右臂上是驚心的傷口。
今日,在什白竹房裏,紅豆衝過來時,她看到她臉上掩不住的倦色,慘青的臉,毫無血色淡薄的唇,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從前開朗無憂的姑娘。那個天真的小姑娘呢?如今,被誰遺棄在了哪裏?
當紅豆看到她的傷口時,她看到的是君紅豆震驚的、心疼的、憐惜的神色。
當紅豆高聲質問什白竹時,她看到的是君紅豆冷漠的、疏離的、叱責的表情。
可是,紅豆是個傻姑娘,學不會表裏不一,學不會口是心非。
她看到君紅豆背在身後的手,尖利的指甲深又狠地刺進掌心,在君紅豆露出的皓腕上,蜿蜒出極其妖豔的紅。
紅豆,何苦呢?
他,是不值得的啊。
姑允忽然想起在什白竹的房裏時,紅豆衝了進來,紅豆情緒失控,什白竹暴怒……
不對,好像少了點什麼。
紅豆在質問了什白竹後,什白竹當時也沒太大的反應啊?當時她的手臂一陣一陣抽著痛,意識不斷沉浮,聽得模模糊糊。
好像,中間有些許的間隔,仿佛有人在……低喃。
姑允的眼眸猛地睜大了一圈,有人!屋裏除了什白竹,君紅豆和她自己之外,就隻剩下了一個昏迷不醒的語從彤!
她醒了!
語從彤,醒了!
心緒萬千掠過,到最後隻剩一句話,她醒了,紅豆怎麼辦?
——分界分界界——
“哦?”他微微拖長了聲音。
君紅豆按捺住了心頭的酸苦,佯裝歡快。
“旭明芝,朱桂黝儵於南北,蘭芝阿那於東西。葉厚,肉鮮,長於觴山之穀。生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乃為可遇不可求。”她故作輕快的語氣,輕輕話語間,道出的是那無數人掙破頭皮都想要的靈物——旭明芝。
“那又怎樣?”什白竹依舊是淡淡的語氣,無起無伏。
“我給你,你去救她。”她還是稍稍泄露了心中的急切,語氣稍急促。其實,君紅豆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答應。心底難免揣測,什白竹的性子陰晴不定,是因為,在他麵前的不是那個從彤姑娘吧?
幾絲苦澀,幾絲酸澀。
什白竹低頭專心地喝著一盞冷茶,像是沒聽到。
君紅豆瞧的他這般姿態,心一橫,剛想說話時。“救誰?你的姑允?還是我的從彤?”他依舊低著頭細細品著茶。
“嗬嗬,你真是愛開玩笑。嗬嗬嗬……”
“我有旭明芝,救那位姑娘。你解掉姑允手臂裏殘餘的勁力,恢複她的經脈。”
“什白竹,好不好?”她幾乎是哀求,卻也帶了一點點私心。什白竹從沒應允過她什麼,這一次,就讓她奢想一次,好像他答應護她一生。
“不,”他沒抬起頭,輕輕吐出那樣決絕的字。
有那麼一瞬間,君紅豆突然覺得窒息。她的身子逐漸彎曲,佝僂著,像是滂沱大雨彳亍的獨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