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周圍的士兵居然沒有把那個粗布麻衣的窮酸書生給趕下來,反而恭恭敬敬的把他迎了上去。王文權心裏疑惑更甚,他可從來不記得自己和這個皇帝有過交集啊。
怎麼,連記憶還是間接性選擇性恢複的麼?我隻想起了和柳郇銘,和末年有關的事情,其他的人其他的事,我都不記得了麼?王文權在心裏想到。
“皇上。”很奇怪,墨權這一世不過是一個平平常常的窮酸書生而已,而聽他的語氣,卻好像和皇帝很熟稔一樣。見了帝王居然沒有下跪行禮,而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沒有治他不敬之罪,真是,處處透著古怪啊。
聽到長安說書人的聲音,帝王沒有回頭看他,也沒有回應他。皇帝的目光透過漫天紅綢,看向不知名的遠方,渾濁的眸子卻又好像沒有聚焦一般。也許,隻有這個年邁的帝王自己知道,他在追憶著什麼,在懺悔著什麼。
等了好一會,久到王文權幾乎要以為這個帝王已經忘了身後還有個人的時候,皇帝這才轉過頭來,滄桑的臉上盡是悲哀,無奈的笑了笑。帝王對說書人點了點頭,就像個認識了幾十年的老朋友一樣,給說書人賜了座,自然而然的道了句:“你來了啊。”
說書人也看了一眼台下,糾葛在一起的南堯和華陽公主,微不可察的歎了一口氣。然後坐到了皇帝賜的座位上,輕輕嗯了一聲。
皇帝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笑,道了一句他用一輩子換來的執念:“君臨之處,山河慟素縞。”
說書人抿了抿嘴,重複道:“君臨之處,山河慟素縞……”說書人抬眸看了看那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皇帝,輕笑道:“王上想必是個有故事的人。”
皇帝哈哈一笑,眸子裏淬了悲涼,是啊,誰還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呢。總有那麼一個人,會讓你掛念了一輩子啊。而華陽的母親,恰好就是那個他想掛念一輩子,卻最終求而不得的人。
“墨權,聽說你是長安城裏最有才華的說書人。”高高在上的王這樣對那窮酸書生道。說書人勾了勾嘴角:“才華,說不上。隻不過是個寫得了幾個小故事,恰好又喜歡去寫這些故事的人罷了。”
“這,便夠了。”高傲如帝王,卻在長安說書人麵前流露出了脆弱的神色,仿佛是個年幼的孩童,剛剛失去最珍重的東西,正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個人傾訴。而這種情緒卻毫無保留的在長安說書人麵前表現了出來,王文權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帝王的信任,從來都是刀尖上的,輕易便會因此喪命。
王說:“墨先生,你能為我寫一個故事麼?為我寫一個,能讓我安心的離開這個世界的故事。”說書人低眉順眼的站著,不敢回答的太肯定,模棱兩可道:“王上若是有故事,我便寫。”
王淒涼一笑,曾指點江山的那隻手,現在卻和枯骨一樣憔悴,那隻手,指著他的女兒,他和她在這世上唯一的勾連。他說:“我本想護她一世安康,卻最終被這紅牆宮闈埋沒。所以,墨先生,我想要陽兒一世長安。這個人,不是他的良人,不知道,墨先生可懂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