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信不過你了。”少女神色一凜，直視向陳妍，“阿妍，過幾日你便著個理由回馬邑。”
沒有分毫的辯駁餘地，一句話容不得少年的半點回旋。
唇角幾不可聞地動了動，良久也沒能說出什麼。陳妍偏頭凝著那紅羅惆帳默然不語。
“……唉……”陳璃歎氣，原本肅穆的神色卻是柔了下來，她緩步上前，輕輕抱住少年纖細的身子，微微皺眉，“榮兒和步離還等你回家呢，你舍得讓那兩娃兒整天擔心你？”
“阿姐、如今公孫弘已去，玉佩一事看似已了，實際上隨之而來的牽扯卻是數不勝數。不管怎樣，至少現在，我還不能走。”陳妍目光灼然，好似打定主意一般，雙眸緊鎖住陳璃不願放過對方任何一絲的鬆動。
“現今這般地步，若是當年的幕後黑手出現了，自然是最好。可若是不出來，陳妍也有這個自信——逼他們出來。”少年本該是這樣，運籌帷幄自信篤定的模樣。可她卻也並不喜歡這樣，她期望著小橋流水人家，期望著夕陽西下天涯。攜一二至交好友，遊戲人間好不快哉。
這才是她所向往的生活。
什麼心機謀算、什麼陰謀詭計其實她一點兒都不願觸碰。
但事與願違。
很多時候，想和做的卻是不同的事。
許多的無奈造就了無數英豪，許多的無奈同樣也挫敗了世間無數的期於。
舉案齊眉、兒女膝下。
也許這才是她本應過上的生活。卻也是她、再不會過上的生活了。
“阿妍，阿姐問你。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繼續待在這？”
陳璃的問題再沒答案，她最終也沒給對方一個肯定確切的回答。
到底是為了什麼才繼續待在這？
少年步履輕搖，微眯的雙眼延出一派風流卻是一閃而過，隨即而來是慣有的沉靜淡然。
麵對著陳璃的問題她來不及多想，自家阿姐著實聰明，那時的她不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會被對方給看出端倪，倒不如直接轉身走人了事。
但不可否認，她本該是回去的——回去過她閑雲野鶴的大家小姐的日子，不需守著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過著自己的快意人生。不必為錢財擔憂，也不必為性命所憂慮。那是她最安穩的家。
可是。
陳妍卻不會開心。
如果就這樣回去，她不甘。
心念一閃，少年陡然停步，麵上劃過一抹異色。
她居然、不甘嗎……
再回到席間的時候劉徹不知聊到了什麼，正哈哈大笑著。陳妍轉眼掛上一張笑顏對著上座行禮，動作沉穩、謙和有度，全無方才的愚訥。
“文期侯速度有些慢啊！”
“陛下恕罪。”陳妍又是深深一拜，仿佛真的很擔心受罰般嚴謹得過頭。
“文期侯起吧，朕不過一句玩笑話。侯爺比之剛入朝時更開不得玩笑了。”
玩笑嗎？
少年麵色沉靜，心裏卻是繁絲複縷。
“罷了！此次月氏之事文期侯功勞甚重，侯爺想要什麼獎賞？”劉徹呷了口茶，語氣不緩不慢。
“陛下，卑臣所做不過分內。且陛下已賜卑臣侯位，陳妍心甚感念，不可妄求太多。”
一番話說得言辭鑿鑿滴水不漏，一旁的霍去病卻是越聽越生火！陳妍這幅模樣太假，不想說的話不願做的事，她都強迫了自己去做！這番假惺惺的姿態著實令人生厭！！此時並無朝臣，就算她說錯了一二他也定會為她求情，他霍去病在陳妍眼中就那麼不可靠嗎？！
一把放下手中的酒盞，‘噌’一聲響讓在座眾人陡然一驚。
“去病，怎麼了？”
“回陛下，去病無事。”
“陛下。”少年回神，在男子話音剛落之際趕忙接口，“陛下仁德天下，恩施並重，卑臣鬥膽，懇請陛下賜臣可隨意出入宮中。”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小侯爺此時的聲音洪亮、語氣堅定。
“胡鬧！”陛下還未開口霍將軍便一口製止，他急忙起身半跪於陳妍身側，“陛下，文期侯定是喝多了胡言亂語，望陛下勿怪。”
然劉徹未答話，他定定地看了下方人半晌，道：“陳妍，你可想好了？”
“是，卑臣想好了。”
“去病，莫替這小子說話！”灌下一口酒，黑色的衣料沉沉，“宮中的規矩，你明白。”
鼻頭一酸，她斂眉低頭，“謝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