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宇嘴唇抿成“一”字,目光中隱隱帶著嫌惡與痛心,“本王何曾虧待過你?本王隻不過是多寵愛了些蓉兒,你就這般狠毒嗎?”
“多寵愛了些?王爺,自王妃進府後您記不記得你總共去我那幾次?”董氏噙著淚花,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睫毛輕輕一顫,淚珠泄流而下。似是支撐不住身子,如一朵衰敗的落花軟軟的跌坐在地上,“是一次都沒有,一次都沒有啊。”
景宇歎了一口氣,輕輕的搖了搖頭,痛心道:“難道這就是你要害死蓉兒和她肚子裏孩子的理由嗎?姝妤,你一向是最溫和大度的,你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董氏用指尖抹掉眼底的淚痕,緩了緩,道:“那是因為妾身深愛著王爺,妾身是因為愛才會如此妒忌,才會怨恨王妃,才會恨不得她死。”許是剛才木尺打的太狠,她的臉上露出苦痛的表情,她摸了摸嘴角,手指上沾上了一絲血跡,輕輕一笑,道:“隻是妾身不夠狠毒,不夠大膽,若是加重幾分藥量,她今日哪裏還撐得過去?”
景宇閉上眼睛,嫌惡道:“若非你親口承認,本王真的很難相信你這樣溫婉謙遜的女子竟包藏著如此禍心。”
董氏沉下臉,麵容嗤笑,“嗬嗬,溫婉?謙遜?妾身也想在王爺心裏永遠都是那個不爭不搶、與世無爭的姝妤,可在這王府深宅裏哪個人能真正做到?誰不想要王爺的寵愛,誰不想當上正妃,妾身隻不過屈於一人之下,隻差一步就可以登上睿王妃之位。隻差這一步,妾身怎麼都要賭一賭,賭贏了妾身就可以成為這王府裏最尊貴的女人,賭輸了也不過是個死。妾身沒有王爺的寵愛與死有什麼分別,還不如拿這條命賭一賭哪。”她抬眸淡淡的掃視了一圈,在慕雪芙臉上停留了一下,又道:“再說,這王府的女人哪個不是包藏禍心,哪個不想擁有王妃之位和王爺無盡的寵愛,又哪個不是心狠手辣的。就是王妃手上,恐怕也不幹淨吧。”
景宇冷冷的看著她,問道:“可還有人與你同謀?”
董氏眼神中有半絲的凝滯,轉瞬間那份遲疑消失,目光定定的看著景宇,道:“從始至終都隻有妾身一人而已,與他人無關。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會祈求王爺的原諒,妾身隻求速死。”
景宇皺了下眉,重重的發出一聲歎息,片刻,轉過頭,泠泠道:“董氏謀害王妃與世子,證據確鑿,又親口承認。本王念及她伺候多年,不忍將她交與刑部法辦,今賜她白綾一匹、匕首一把、毒藥一杯,任選其一,自行了斷吧。”
董氏再度盈盈叩拜,深情目光凝視著景宇,翻滾的淚水在簇簇燭火的映照下不斷閃動著微弱的光芒。似乎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咽下喉中壓抑的怨與恨,“妾身謝王爺成全,不過,不勞王爺費心讓人去安排了,妾身來時就已經知道結局,所以妾身早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
刹那,話音剛落,隻見董氏從懷裏抽出一把匕首,刀光一閃,直直的插入她的心髒。她依舊看著景宇,仿佛要將他刻在腦子裏一般,那樣深情,那樣癡迷。緩緩地,她一點一點抬起手,模糊的雙眼將景宇的身影拉到她的眼前,她微微一笑,就像是初冬來臨時的最後一朵秋花,半開半落在花枝枯萎的枝頭上,那種欲凋欲零的姿態,似是垂死前最後一絲掙紮與挽留。很快,她的身子一點點軟下去,倒在了地上,隻是彌留之際,輕輕的喚了一聲,“景宇,我愛你。”
沒有一絲猶豫,如此決絕,決絕的讓人覺得她不是赴死,而是一種從身體到心靈上的解脫。
人生就是一場賭博,賭輸了就隻有死。
慕雪芙複雜的目光停駐在董氏的身上,久久不能收回。
她就倒在那裏,任鮮血從胸口處肆意流淌,染紅了她那素白的衣裳,綻放出一片片殷紅而詭異的鮮花。她停止了呼吸,毫無生氣。但嘴邊含著一縷溫柔淺笑,飽含深情的眼波一直注視著景宇的方向。即使是死,她依舊要將他的樣子深深的刻入心裏。即便是死,她也要記清她所愛的人的樣子,隻希望下一世輪回她能夠再次遇到他。
良久,慕雪芙默默轉過頭,心中低低語,什麼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