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掐著肩膀,有痛感傳來,慕雪芙顧不上,隻搖頭,“沒有,沒有,娘親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也從來沒有想過為景容擱淺過報仇,我更沒有想過為景容生兒育女,我會離開景容,等我報完仇我就會離開他。”
“離開他?你問問你自己的心,你舍得嗎?你放得下嗎?芙兒你愛上他了,你的心裏他的位置越來越大,而複仇的心卻越來越小,再這麼下去,你的心遲早會被他裝滿,會忘記要報仇!”魏嬌娘的手無力的從慕雪芙的肩頭緩緩滑下,輕輕的搖搖頭,滿目失望之色,如夜色中的一縷淒暗,無聲無息的融入這徹骨的寒風中,“芙兒,娘親對你真的很失望,娘親沒想到你竟在家仇未報之前動了最不該動的感情。你問問你自己,你對得起娘親,對不起你爹爹,對不起你哥哥嗎?你是想讓我鎮國將軍府六十九口英魂都不得安寧嗎?你根本不配為我鎮國將軍府的子孫,不配為我與麒英的女兒。”
“不是的,娘親,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報仇的,真的從來沒有。”心中如被野獸的利爪不斷抓撓,痛得心髒肺腑都被攪成一團,難以窒息。慕雪芙毅然跪在雪地上,那徹骨的冰冷從膝間滲進骨縫,凍的牙齒咯咯作響,“這十幾年來我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報仇,我不會為了一個男人就放棄的。我對景容,我承認我喜歡他,但我還沒有喜歡他到了忘記自己要做什麼的地步。而且,而且以後我會離開他,我會斬斷這段不該有的感情,我會,我會······”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聲如細絲,喃喃低語。
魏嬌娘沒有去扶她,隻是冷眼相看,“你要知道等他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的目的,他之前對你的愛都會化為虛無。當一個男人被自己所喜的女人欺騙、利用,那他之前有多喜歡這個女人,之後他就有多恨這個女人。更何況你殺人無數,雙手沾滿血腥,倘若他得知每天他牽著的手竟不知沾染著多少人的鮮血,那你在他眼中就會成為妖女,或許因為你的利用,因為你的欺騙,到時他會恨不得殺了你這個妖女哪。”
慕雪芙素白的衣服與雪地融為一體,似這銀裝天地裏的渾然一物。她手掌杵在雪地之上,冰冷的雪沁滿手心,整個人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會支撐不住。
“芙兒,不要怪娘親,娘親都是為了你好。景容他雖對你很好,但你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終不是你的良人。”孟嬌娘將她扶起來,她輕輕的扒掉慕雪芙手心上沾染的雪,聲音輕盈的如絹紗般柔軟,卻冰冷的使人發顫,“其實你愛上他不是你最錯的事情,你知道你做的最錯的是什麼嗎?”
慕雪芙赫然抬眼看著她,隻見她幽幽一笑,忽然衝著慕雪芙的肚子壓下去,嘴邊綻放著如曼陀羅般詭異的笑容,“你做的最錯的就是懷了他的孩子,這個孽種隻會壞了你的事,讓娘親幫你鏟除掉這個後顧之憂吧。”
“不!”
無邊無際的鮮血從她的是身下緩緩流出,洇成一條紅河,腹中仿佛被一把尖利的鋼刀刺入,刀劍不斷攪動,將她的心肝脾肺腎一同撕攪。慕雪芙無力的倒在血泊中,目光定定的落在娘親的臉上,看著她慢慢收斂起笑容,一點一點後退。
她伸手去抓那似要虛幻的人,但什麼都沒有抓到,而娘親的身影卻慢慢虛化,隱隱消失。如撫柳般無力的倒在地上,頭腦中隻剩下一片空白,一滴清淚自眼角流下,在陷入黑暗之前,隻喃喃道:
“娘親,不要走,別丟下芙兒一個。”
“唰”慕雪芙赫然睜開雙眼,額頭上冒著豆大的汗粒,然而她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一動不動,隻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原來一切都隻是夢。
是啊,娘親已經死了,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
可是在夢裏一切確實那麼真切,真切的讓她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漫長的時間過去,她才平息住胸口的喘息。手指動了動,恢複了常態,她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深深的籲出一口氣。
身邊的男人已經安然沉睡,但此刻她卻無半點困意。小心翼翼的推開男人壓在身上的胳膊,他眉宇輕顰,似要驚醒。她拍了拍他的背,安撫了下,又見他猶自在夢中淺眠,才躡手躡腳的下了床。
拾起一旁的衣服披上身,她走到窗下的軟炕上坐著。景容與她有三丈遠,重巒的層紗隱約著他的麵容,看得並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