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的死,眾人都認為是剛才刺客趁亂射出的箭所殺,誰也沒注意牆上的那柄弓箭上的三支箭已經消失,甚至沒有人注意到牆上有柄弓箭在那裏。
嚴既生帶著軍隊包圍月霓裳所在的漪媚館的時候,那裏已經人去樓空,線索無所查詢。隻是兩天後再郊區的一個空房子裏找到了很多死屍,其中也有月霓裳。隻是根據仵作驗屍,她已經死了七天之久,那麼以此推斷行刺景容的便是刺客假扮的。而那批殺手就像是人家蒸發了一般,再未出現,並且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隻是景容心裏清楚,皇上怕他一次死不成,便派來了第二批殺手。
季修的屍體在靈堂裏躺了三天,哭聲搖山振嶽,慕雪芙住在後院也能聽的清清楚楚。
隻是聽著這哭聲,原本報仇的快意也漸漸消退下來。
她是報了仇,可卻讓幾個女人失去丈夫,令幾個還沒有成年的孩子沒了父親。
以前這種事情她經常做,但這一次,她甚至沒有勇氣去麵對季修的妻兒子女。
前院的哭聲震天不絕,慕雪芙的心被這聲音攪亂了心神,便走到後花園裏閑步。不想卻在那裏遇到了那日陪著季修出席晚宴的小妾。她一身麻衣,頭戴一朵白花,未施粉黛卻也清秀容麗,一雙杏眸掛著濕淚,對著陽光,閃爍著金光。
見慕雪芙過來,她施了一禮,“妾身韓氏參見王妃。”
“不必多禮,夫人怎麼一個人獨自在此流淚,為何不到前院去?”她的態度不吭不卑,沒有特意的諂媚,更沒有半分不敬。這樣的態度,慕雪芙倒是不反感。隻是,季府的女人都去前院哭喪,不管是真哭還是假哭,都有人看著哪,偏這一位,躲到沒人的地方偷哭來了。不過不知她是真為她那位丈夫哭泣,還是為自己的命運而傷心。
韓氏抬頭看了眼慕雪芙,微微一笑,淡然道:“她們是哭給旁人看的,我不屑。”
韓氏一句簡短的話語讓慕雪芙不得不審視著她,慕雪芙端詳著她臉上的表情,湧動了下眉峰,“是啊,若是真傷心,一般都會自己默默哭泣吧。”目光掠過頭頂一樹櫻花,粉紅花瓣燦若蔚霞,著實美豔。慕雪芙停一停,似感慨,道:“夫人對季大人的感情應該很深吧。”
韓氏看著慕雪芙,似笑非笑,“王妃認為我是在為季修的死而傷心嗎?”
她直呼季修的名字,而且語氣中參雜的不屑很是清晰分明,讓慕雪芙既疑惑又好奇。
慕雪芙道:“難道不是嗎?他是你的夫君,雖然你不是正室,但也是他的女人,為他傷心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嗬嗬。”韓氏一笑,如在冬日裏盛開的水仙,隻是那眼睛中卻下著清雪,將水仙一點點凍僵。嘴邊的笑容緩緩收起,她麵無表情道:“他死了我拍手稱慶都來不及,又怎麼會為他傷心?”她的神色黯然,沒有一點波瀾,“不怕王妃笑話,我是季修搶回來的。我本是有婚約的人,卻因為一次出行遇到了他,便被這惡霸搶回了府上。我原不肯從他,甚至以死明誌,但他卻以我父母為要挾,為了他們,我不從也得從。在他身邊兩年,每一天對我來說都生不如死。”
慕雪芙吸了口涼氣,問道:“他這和強搶民女有什麼區別?難道你們都不去告他嗎?”
“告他?”韓氏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是彭城的郡守,是最高的官,哪裏告得了?就算再往上告,告到刺史那裏,結果還是一樣。他們官官相護,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哪裏惹得起?”她揚起笑,那笑容裏有解脫般的歡愉,“如今他死了,我真開心,發自內心的開心。我哭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喜極而泣,為我即將解脫牢籠而哭泣。但是並不是隻有我一個人這樣,這府裏還有很多人也和我一樣。”
她又向慕雪芙行了一禮,“妾身失儀,請王妃見諒。”
“無妨。”慕雪芙扶起她,定定道:“這個時候,能哭出來就讓所有人都看見,想笑找個沒人的地方再笑,別讓人看見。”說完她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韓氏,“若是能解脫幾個和你一樣的人,那殺他的人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季修的葬禮很風光,遠近的官員悉數到場。為了護衛宸王而死,算是因公殉職,朝廷上撥了很多賞賜給他的妻兒,算是撫恤。季家人原本還想追究,隻是這刺客是季修自己招進來的,又找誰去追究。
季修的葬禮之後,景容等人就離開了彭城。宸王先後兩次遇襲,朝堂震驚,這一次玄武帝特別安排了禁衛軍保駕護航,務必要將宸王安安全全的接回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