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雲譎波詭,瞬息萬變,今日寧王的立太子的呼聲高,明日立睿王為太子的呼聲更高,立懷王、榮王的聲音也有,但與前兩位相比就要差了一截。
隻是近來因百姓中毒一事睿王得了些威望與民心,所以一些搖擺不定的大臣又紛紛站在了睿王這一邊。
皇上一日未立儲君,朝廷上對於儲君的爭奪就一日不會停,眾人紛紛猜測皇上的心意到底屬意哪位皇子,但卻無人能猜透。
本來寧王自以為如今得了一副好牌,卻未成想接下來的事情將他打進了深淵。
宮裏的麗妃娘娘小產了。
也不知道怎麼,麗妃本來好好的,突然之間就腹痛不止,等太醫來時,血已經順著大腿內側流到小腿上了。
她躺在床上痛的死去活來,感覺自己像要死了一般。她看著太醫,祈求他幫自己保住這個孩子。隻要能保住這個孩子,讓她做什麼都願意。
但太醫也不是神仙,那種情況顯然是保不住了。
五個月,孩子剛成形,從母體流出來後便被扔了。死胎在皇族是不詳的象征,是不潔的,要扔的遠遠的。孩子生出來後麗妃就昏迷過去,還未來得及看一眼,便被拿走了。
玄武帝大怒,派人徹查麗妃小產的原因,卻未曾進房看一眼或是安慰一句麗妃。慕雪芙聽說了此事,勾了勾嘴角,輕輕吐出兩個字——涼薄。
隻是沒想到,這不見麵,卻成了再也不見。
是夜,麗妃開始出血,躺在玫紅色喜鵲登枝錦被裏,如一條上了岸的魚,因太久脫水而白的透明。太醫盡力救治,但終究抵擋不住她如崩了堤一般的流血,人不到後半夜,就無力回天,香消玉殞了。
聽到消息來報,玄武帝正在凝馨夫人的房裏,他一時竟愣在當場,半天沒有說話。但拓拔馨看著他,卻覺得此時的玄武帝像極了一個孤寡老人。
去年花德妃母子雙亡是他造成的,他至今還心有愧疚。而這次,麗妃母子雖不是他的原因,但他卻覺得這次的心更堵。
半晌,他握住凝馨夫人的手,蒼老的聲音透著一抹疲憊,“你說朕是不是受了詛咒,隻要懷孕的妃嬪就都要母子雙亡。”
拓拔馨一時怔愣住,緩了緩氣,勸慰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是天子,怎麼會被詛咒哪?況且後宮的公主皇子那麼多,又哪裏有詛咒之言,皇上想多了。”
玄武帝帶著悲慟的目光注視著她,“那你說為何這兩年隻要是懷孕的妃嬪就都落得這樣的下場?”
拓拔馨從沒見過他如此悲傷的神色,她遲遲疑疑,“許是意外吧,畢竟在宮裏生養孩子本就是一件難事。”
玄武帝眼中有波瀾浮動,他什麼都沒說,隻是穿上衣服就去了華陽宮。
消息傳來時已經是次日,彼時景容和慕雪芙正在用早膳,兩人皆停下筷子,對視了一眼。麗妃突然小產,而且連自己都沒保住,這確實出乎意料。按理說五個月的胎應該坐穩了,沒碰著,沒磕著,就這樣沒了,實乃讓人費解。
慕雪芙是不希望玄武帝再有子嗣,但這一次她並未出手。許是因為花夕曇母子死後她做的那個夢,或許是因為花媚兒被杖斃時滿院血腥的味道,或許是因為不想看到皇太後傷心的樣子。總之,這一次,她卻始終不願再去殺害麗妃母子。她覺得不是因為她心善,而是因為麗妃不像花夕曇差點讓她和景容背負上欺君之罪。她這人有仇就要報,所以才隻會對花夕曇出手。
“小產的原因查出來了嗎?”景容心中一動,撩起眼皮看著周成問道。
周成哈了哈腰,回道:“皇上已經派人追查。”
景容點了點頭,揮手讓周成退下,看向慕雪芙,道:“一會兒你進宮去看看皇祖母吧,她老人家年紀大了,現在身體又不好,聽到這個消息心裏一定更難過。”
慕雪芙頷首,快速將碗裏的粥喝掉,急急忙忙換了件衣服就進了宮。
太後始終纏綿於病榻,絲毫不見起色,知道景容從廣陵回來遇到刺客更是嚴重,如今才剛剛好轉,要是聽到這個消息,隻怕又會複發。
太後的臉色很差,蠟黃中透著一抹不健康的紅色,慕雪芙知道,這還是全靠這藥撐著。玄武帝不許任何人將這件事告訴太後,以免加重太後的病情,但消息卻還是傳到了太後的耳朵裏。
她手中持著佛串,坐在床上,後背看著軟枕,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慕雪芙知道她正在為麗妃母子念《往生咒》,就像是去歲為花夕曇母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