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大殿裏外如鬼影掠過一般,閃出近百名侍衛。原本這些人是玄武帝怕慕雪芙對他不利,埋伏在身邊的,卻不想今日要用在自己兒子身上。
景騫瞬間慌亂,臉頰抽動一下,冷笑道:“父皇是早就料到有今天,特意請兒臣入甕吧。”
“你要是循規蹈矩,安守本分,就不會有今天。”玄武帝的聲音很慢,很低,仿佛氣若遊絲,但又能清晰的落入所有人耳朵裏。
沒有一個皇帝,能容忍自己的兒子逼宮。他即痛心又傷心。父親,皇帝,兩重身份疊加在一起,就像是兩道枷鎖一般,牢牢的將他鎖住,令他窒息。
皇帝身邊的暗衛都是經過精心栽培,三下五除二就將懷王帶來的人製服。
景騫被人壓著肩膀跪在地上,他奮力掙脫開,忿然之色傾滿麵龐,“薑還是老的辣,兒臣折服,要打要殺悉聽尊便。”
看他還是依舊頑固不化,玄武帝顰眉皺起,“你還是不服嗎?”
他的罪責,條條加起來都是死罪,可此時,玄武帝卻於心不忍。他已經老了,但身邊的子女卻越來越少,景宗,無憂,景宣,一個個都已經離他而去。他不想再失去一個兒子。
景騫軟軟的跪在地上,心如死灰,苦笑道:“服,兒臣服。”
他太天真,以為這樣就可以長驅直入,逼父皇退位讓賢。其實父皇早就做好準備,就等著人來哪。又或者,父皇為了扶持景宇登基,要率先找出絆腳石,幫他鏟除掉,而他也因此收到父皇已立景宇為太子而且已經下了詔書的消息。這消息構成了他今日鋌而走險的緣由,或許······或者這消息就是父皇讓人來通達出來,就是為了引他上鉤。
他真是太傻太傻了,傻得來鑽人家設好的圈套。
不過他不後悔,人生就是一場賭博,隻不過他賭輸了。他不是一個輸不起的賭徒,他認栽。
秦懷玉一掃之前胸有成竹的樣子,“哐當”一聲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微臣是被懷王蒙了心才會做出這樣的事,皇上饒命啊。”
他卑微而抖瑟,仿佛一隻覆在地上的可憐蟲,額頭被磕得出血,他仍舊如乞丐一般祈求著。
玄武帝看都不看他一眼,冷聲道:“秦懷玉不慕君恩,枉為臣子,與懷王勾結逼宮,就地正法。”
一聲令下,秦懷玉還來不及再說話,寒光一閃,他的頭顱如滾球一般軲轆在地上,嚇得在場女子尖叫聲不斷。
從脖子上噴出的血濺得懷王滿身,整個側臉也滿是血跡。鮮血還是溫熱滾燙的,噴在臉上,灼熱肌膚。他用手一抹,手上全是血,還冒著細碎的血泡。
玄武帝一手撫著額頭,一手摁住胸口,嘴唇蒼白一片,仿佛呼吸不上來,“朕真是白心疼你們了,一個個都來逼朕,都來反朕。”
他努力的呼吸,可胸口越來越疼,“就像你剛才說的成王敗寇,你服就好。”緩了緩氣,他痛心道:“皇五子景騫,逼宮謀反,本罪無可恕,但朕念其被逆臣秦懷玉蠱惑才會做出這等有悖人倫的事,饒恕其死罪。”
懷王猛然看向他,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隻聽他接著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懷王從此以後囚禁在文苑館,無朕旨意,永生不可再出。淑妃李氏,受子所累,褫奪封號,降為才人,回宮後遷居玉碎堂,無召不得出。其餘跟隨懷王反叛的人,殺無赦。”
玄武帝對別人雷厲風行,毫不留情,可對懷王母子卻格外開恩。雖然囚禁了懷王,可卻沒有褫奪他的王位,雖然軟禁了淑妃,卻沒有打入冷宮。
不止懷王感到震驚,所有人都很意外。原來一向殺伐果決的玄武帝如今也會軟下心腸,或許,他真的已經老了。
玄武帝不理會別人晦暗不明的目光,揮揮手,讓人將懷王帶下去。
大殿裏一片安靜,剛經曆這一遭的變故,誰還有心情再吃喝玩樂,都靜悄悄的坐在座位上不出聲,看著內侍利索迅速的將大殿重新清洗布置。
“皇上您喝杯茶消消氣吧。”徐壽低眉順眼立在玄武帝身邊,端著一杯茶給他。
玄武帝一把拿過去,一飲而盡,“朕不是生氣,朕是痛心。他們一個個都是朕疼愛信任的兒子大臣,可是卻一個個都將朕當作踏腳石,都想踩著朕登上皇位。朕——朕真是——啊——朕好難受——”
說著說著,突然,玄武帝捂著痛苦,滿麵痛苦,嘴角溢出一絲晶瑩的血紅液體。
皇貴妃離他最近,看著他伏在自己身上痛苦而抽搐的樣子,嚇得大失驚色,一壁喊道:“皇上,皇上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