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被墨汁侵染,那一滴一滴的水墨似是要從天邊滴落下來,就仿佛隻要一伸手就可以接到。
無邊的黑色像一直手掌將光明蓋住,不流露一絲痕跡,讓人誤以為黑暗可以蓋住一切罪惡。
今夜的龍寰殿寂靜無聲,仿佛萬物沉睡,連風聲都不曾吹過。
太後站在床幃之外,手中拿著一個描彩仙桃瓷瓶,緊緊的握著,指甲深深的摳在上麵的花紋上,骨節白的猙獰。她麵容躊躇,遲遲未敢再一次行動,一直咬著牙,屏氣調整了呼吸。
有夜風穿堂而過,雖溫熱,可她卻禁不住打了個冷顫,隻因她的背後早已汗水涔涔。
須臾,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顫顫巍巍的打開瓶子蓋子,走近景宇。撩開明黃色輕紗,她注目著景宇,呼吸紊亂不安,“景宇,你不要怪哀家,哀家也是逼不得已。反正你也不能清醒,哀家幫你解脫,省的你再這樣受罪。”
她正準備掰開景宇的嘴,豈料話音剛落,“啪”的一聲,燭花爆開,明亮滿室。
床上的人霍然而起,唬得太後將瓷瓶摔在嫣紅色紅毯上。之前房間黑暗不見五指,她也沒看清床上躺的人是誰,隻以為是皇帝。此時定睛一看,哪裏是皇上,分明就是榮王!而周圍不知什麼時候站出來很多人,慕昭霖,永安長公主夫妻,還有範正等幾位元老大臣。
“太後是要給本王喂什麼毒藥啊?”景寒陰冷的目光從地上的瓷瓶流轉到太後臉上,冷淩道。
太後臉色蒼白,到了這個時候仍然急著否認,“哀家是著急皇上一直不醒,所以,所以來給皇上送藥,哪裏是什麼毒藥?”
“太後不用忙著否認,是與不是一查便知。”慕昭霖吩咐道:“傳太醫來。”
太醫很快趕來,拿著銀針往還剩餘的毒藥的瓶子裏一放,拿出來瞬間成了漆黑的顏色。太醫麵容驚懼,拿著銀針看向景寒和慕昭霖,“是鴆酒。”
鴆酒是所有毒藥裏麵毒性最大的毒藥,未入腸胃,已絕咽喉,中毒致命迅速,就算有解藥也救不活。
“太後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範正怒目而視,白花的長須因動氣而一股股的飛揚。起初榮王和宸王找到他,他還不信,隻覺得母後皇太後想來端莊溫和,絕不是陰險奸詐的人,現在看來,真是他老眼昏花,連人都看不清。
太後完全傻了眼,踉蹌退步,連連搖頭,語無倫次起來,“不是我,不是我,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人在危機時候,最先想到了就是自保,將所有責任推給他人,“是安王,是景萬祥讓我這麼做的。”
景寒的聲音寒冷如冰,滲著寒氣,“宣安王進宮。”待宮人走了幾步,又叫住,凝了一眼太後,道:“就說是太後召見。”
許是因為景寒剛從戰場上歸來,他周身都散著殺氣,一言一行都似是從百年冰池中侵染而成。太後對上那雙森冷的眸光,隻覺得雖身處於初夏,而心早已零落到數九寒天之中。即便是借她的名義,她還是不敢阻止。
一炷香的時候,景萬祥被帶來。看著聚集在龍寰殿裏的諸人,他以為皇上已死,心中歡喜,但表麵又不能露出來。他的表情凝重而憂色,狀似擔憂道:“是不是皇上出了什麼事?”
“安王倒是希望皇上出什麼事嗎?”景寒麵對他虛假的樣子,簡直作嘔,反問道。
景萬祥微微怔愣,瞥了眼坐在一旁低垂著頭的太後,心裏反複琢磨,“榮王何意?本王怎會希望皇上出事?本王巴不得皇上延年益壽,福壽康寧哪!”
“哦?你就是這麼希望皇上延年益壽福壽康寧的?”永安長公主將瓷瓶往景萬祥麵前一擲,厲聲道。
永安和慕書麟也是前幾日得了信回到皇城。
景萬祥看著瓶子,心驚不已,不自覺的瞟向太後,心中暗罵,“真是蠢貨,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永安長公主這是何話?本王怎麼聽不懂啊。”他麵不改色,鎮定自若,沒有一絲驚慌,竟撿起瓷瓶,拿著手裏把玩細看,仿若第一次見到一般,“這是什麼東西?瓶子還挺漂亮的。”
永安還沒見過有人可以裝模作樣到這樣,登時慍怒,道:“你不要裝蒜,太後已經承認這是你交給她,讓她來毒害皇上的!”
“啪”瓷瓶從景萬祥手裏脫落,摔得粉碎。他仿佛受了驚嚇一般,又滿臉深沉,義正言辭道:“公主這話可不能亂說,微臣一和太後不相熟,怎會給她毒藥去謀害皇上,二來,微臣和皇上無冤無仇,為何要毒害皇上?”他朝永安拱了拱手,鄭重道:“請長公主收回剛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