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字,聽入耳中,仿佛是世上最美妙的聲音。慕雪芙仰望著坐著龍椅上,高高在上的景宇,雙手持平舉過頭頂,用最大的禮叩首在地。
“謝皇上恩典!”激蕩的心死死的抵在喉嚨深處,她的聲音哽咽的幾乎變了聲線,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嗓子眼裏鑽出來的。這個時候,如果她不壓抑著自己的心,怕是早已嚎啕大哭起來。
景宇雖心中感慨,卻道:“隻是,宸王妃你要知道,如今你已承認你和襄陽侯是鎮國將軍慕麒英的遺孤,那麼如果複查結果還是一樣,你和襄陽侯就是竄逃多年的逃犯,朕,不會姑息。”
慕雪芙吸了吸鼻子,坦然麵對,道:“臣婦與哥哥的生死是小,父親與鎮國將軍府的名節是大,今日說出,我們兄妹便已置生死於度外。況且,我父一生忠君愛國,絕不會做出通敵叛國之事,定是遭奸人誣陷!”
她斜視著慕昭霖,淩厲的目光就像是拿著一把鋼刀要將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剮下來,淩遲處死。
慕昭霖目不斜視,但已經感覺到她那鋒利的目光,他輕輕閉上眼睛,仿若入定了一般,再不說話。
皇上正式下旨,命範正、管文彥、魏琦為主審官,複查鎮國將軍通敵叛國一案。
當年這件案子沒有通過三堂會審,甚至沒有鎮國將軍的任何辯解,就被先帝蓋棺定論。而且沒有走任何程序,直接派禁衛軍滅門,造成鎮國將軍府幾十口人葬身刀箭火海之中。當時持有懷疑和同情的人不在少數,但由於雷霆之威皆敢怒不敢言。
如今皇上下旨重審,不但百官支持,民間百姓聽說也稱讚皇上為賢明之君,甚至有曾經跟隨過慕麒英的將士也都集湧到皇城,一是為了能第一時間知道結果,二是為其洗冤作證。
隨著在曲長甫處搜到的證據,再加上牽扯出已死的平郡王與慕昭霖勾結的證據,當年鎮國將軍通敵叛國的真相一點一點浮出水麵。一時間,朝野民間群情湧動,悲憤之情越加高漲,恢複鎮國將軍名聲的呼聲更加洶湧。
在焦急與矛盾中,慕雪芙終於等到案件完結那一天。
此時已經是七月,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氣節。金鑾殿熱氣浮湧,那剛從冰窖裏拿出來的冰還冒著如輕雲出岫般飄渺的冷煙。
眾臣百官站在兩側,慕昭霖跪在正中間,不過半月,他的頭發已經花白。對他來講,半個月前的變數不但讓他弑君奪位的陰謀粉碎,還牽扯出當年他不願提及的舊事。他沉浸官場二十餘年,一直順風順水,還從未輸得如此一敗塗地。
種種證據之下,他不得不認罪,承認當年是他偽造罪證誣陷慕麒英。
“他是你的結拜兄弟,你為何要害他!”從最初的不可置信到震驚,再到後來的憤怒、仇恨,一直到最後的不明白,慕雪芙想了種種的理由,卻怎麼都想不出來他為何要這麼做。
慕昭霖撩起眼皮正視慕雪芙眼中的恨意,微微一笑,有一種釋然流出,“若我說我是出於嫉妒你會信嗎?”
慕雪芙肌膚如同透明,還漫著一層因慍怒而染上的紅霞,“嫉妒?慕昭霖就因為嫉妒,你就誣陷我父,害我一家幾十口人?那你為什麼要在事發時出現,又為什麼要救我,還將我撫養長大?”
她實在不明白,既然慕昭霖對父親這麼謀害,為何還對她視若己出?甚至可以說,他對自己的疼愛比對他自己的女兒還好,他是怎麼在麵對她時能忘記曾經做過的事!
“為什麼?為什麼?”慕昭霖喃喃重複,旋即眉棱突突跳起,大聲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母親!”
“我母親?”慕雪芙不惑,反問道。
慕昭霖微微一笑,含著一抹不清不楚的柔情,“是,就是因為你母親,都是因為她。因為她,我設計慕麒英,慫恿先帝對將軍府斬草除根。因為她,所以我對你視如己出,將你當初親生女兒對待。”
他頹廢的如同一個摧枯拉朽瀕臨絕望的老者,聲音低迷,像是訴說一個故事一般。他眼中像是看到了綻放的春花一般,含著情意綿綿的笑意,“她是魏國公府的小姐,是皇城裏有名的美人,知書達理又善良溫柔,是城中不少男子的夢中情人。而我,也是眾多男人中的一個,不過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隻是看中她的麵容,而我是真的愛上了她。”
“那時我還是個窮小子,隻是在路邊擺攤靠寫詩作畫為生,卻不想那一天她突然出現在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