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板上，一麵破碎的鏡子反射著微弱的光。房間沒有開燈，墨綠色的窗簾緊緊拉著，所以即使是正午，光線仍舊暗地如同薄暮時分。洛伊一頁一頁翻看著昨天本來要帶給警察看的資料——前兩天偶然在床下發現的媽媽處理過的各種申訴案件。翻著翻著，突然想起媽媽以前常說的一句話，“那些可憐的人已經把最後一絲希望放在我這裏了，要是連我都放棄了，世界還有正義可言嗎？”
媽媽……希望你的善良和堅持，能給你帶來好的運氣。洛伊抬了一下眼眸，想。
目光隨著手指上下移動，最終停在了最後一張紙的右上角，那裏用鉛筆龍飛鳳舞地寫了兩個字——九月。這是媽媽失蹤前處理過的最後一個案件。
五年前，一個做小本生意的商販被無故封鎖了店鋪，五年間他在當地很多部門上訪都沒有得到回應。今年九月，他被人以擾亂公共秩序為罪名告上了法庭，而媽媽正是他的辯護律師。
洛伊思慮良久，決定將她失蹤前後發生的事都發到網上。既然依靠警察已經起不了作用，她就隻能另尋他法。
讓洛伊驚訝的是，這件事剛上傳到論壇，就有很多人關注留言。不過大部分人關注的都是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你怎麼會了解地這麼清楚？又怎麼會過了三個月才把這件事上傳上來？”
“炒作吧，見多了，寫一些無聊的文字來詆毀所有你們不待見的東西好像是你們的樂趣。”
“真的是女兒嗎？正常人的話要是母親失蹤了，應該早就吃不下飯睡不了覺了啊，哪還有心情在網上敲敲打打……”
“現在小孩子想象力還真豐富。”
“……”
洛伊看著不斷增加的留言，很想一條一條和他們解釋清楚，真的真的都是真的，她沒有撒謊。但是她打字的速度怎麼也沒有如同洪水一樣湧來的質疑聲來的快。
終於，她放棄了回複他們，把電腦扔到一邊，躺回到床上。
最後一絲希望都沒有了啊。
鍾表的指針滴滴答答地轉動著，成了空蕩的房間裏唯一的聲音。她盯著天花板放空了好久，然後用手捂住眼睛，一片溫熱的液體緩緩劃落。
為什麼，為什麼都不相信我呢。
好累啊……真的。
—
—
“叮叮叮叮叮叮——”
洛伊被門鈴吵醒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是昏暗一片。她的手指碰到鼠標，電腦屏幕亮了，時間顯示下午六點。
她按著隱隱脹痛的額頭從床上坐起來，穿上拖鞋準備去開門。
正要起身的時候，大腦突然回放出剛才看到的電腦界麵——她的帖子怎麼不見了？又回過頭去檢查，發現真的找不到那個頁麵了。
“叮叮叮叮叮叮——”
門鈴仍在不屈不撓地響著，洛伊放下鼠標，回應道，“來了——誰啊？”她有些奇怪，自己家的門鈴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被人按過了。
洛伊走到門邊，透過貓眼看向外麵。昏黃的燈光把樓道染上了一層詭秘的橘色，門口站著一個穿黑色襯衣的男人，戴著一頂鴨舌帽。
“什麼事？”
洛伊隔著門問。
“你媽媽的事情，有新的進展了。”男人開口道。
洛伊的心髒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劇烈地跳動起來。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看著眼前的男人，問，“進展……是什麼？”
門口的燈光順著男人的帽簷打下來，看不清楚他隱藏在帽子裏的臉。兩三秒的寂靜之後，他咧開一邊嘴角，說，“跟我來，去了警局再告訴你。”
小區的路燈壞了，冬天太陽又落的早，天很快黑了，出去的一路上沒有見到一個行人。寒風將地上的落葉刮地打了幾個卷，洛伊緊了緊單薄的衣服，沒由來的有些緊張。黑衣男人走在她的前麵，一路無言。
到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拐角處，路燈突然閃了一下，洛伊看到牆邊靠著一根長長的木棍。正要拿出手機借光，就被男人一把按住了肩膀。
“你幹什麼？”她有些惶恐。
“你不是問有什麼進展嗎？”
看不見近在咫尺的男人臉上是如何表情，但洛伊肯定他說這句話之前輕笑了一聲。
“你恐怕永遠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