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低下頭來,瞟了一眼桌上的水漬。似乎是在感歎一般,語調之中帶盡了惋惜。
“嬸嬸,這可是雨前碧螺春。還是出於不遠處的貢茶林。這麼潑了些許在桌上,豈不浪費?”
說著,她拿來一方繡帕,用手一抹,便將沾著茶漬的繡帕一道丟在了地上。小袖見狀,慌忙撿了起來。誰知焚香輕輕一笑,似乎對於陸家莊出品的那番精巧繡樣一點都不心疼。
“不過,再好的東西。沒在規矩裏,終究是要被扔掉的。隻是時間長短而已,嬸嬸,您說焚香說得可對。”
陸馮氏聽罷,隻覺得焚香有指桑罵槐之意。卻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不稱她的心,一時沉默間,隻得自己給自己找氣受。見陸馮氏不說話,焚香也不惱不急,繼續喝著她的茶。
因為她知道,陸馮氏早晚都會憋不住話的。果不其然,茶還沒抿幾口,陸馮氏終於是打破了沉默。
“焚香侄女,你那個玉佩,果真是陸家莊莊主所有物?”
焚香詫異地張了張嘴,睜大的雙眼透著些委屈與無辜。
“嬸嬸這話是何意?”
“……焚香侄女,你應當最清楚奴家說的什麼才是。那玉佩,可使喚不動你們陸家布莊的管事啊。”
陸馮氏語重心長的模樣把焚香突然又逗笑了。
“嗬嗬,嬸嬸可真是會說笑。那個玉佩,怎麼就使喚不動陸家布莊了,怎麼焚香管理陸家莊的時候沒碰上這檔子事情?”
她嫣然一笑,不著痕跡地將問題又拋回給了陸馮氏。隻見陸馮氏不怒反笑,這笑卻並不是因為胸有成竹,而是因為一時語塞。見陸馮氏並不說話,焚香就知道現今正有一把火騰騰在她心裏燒著。
見好就收,是她陸焚香一貫的作風。
窗外,柳絮紛飛。燥熱的空氣突然有了一絲涼爽。
“焚香侄女,嬸嬸說得可都是實話。還不過是前幾日的事情,起良拿著玉佩去找染料坊主,誰知那廝卻說,這塊玉佩對他號令不得。你說這氣人不氣人?這不是公然藐視陸大老爺給你留下來的信物麼?”
陸大老爺?
哼,你還真是有臉提起我死去的父親。
陸焚香的恨,突然比往日更甚。
端起茶來並不是為了它的芬芳,全然是在遮掩自己眼中的那股恨意。
咬牙切齒,都不足將之囫圇吞下肚裏。
想想已變了的宣文,又看看而今的自己,再不自覺念到本該置身於事外的起良。現今陸馮氏又將最不該提起的人掛在了嘴邊用來當作談判的籌碼,怎能讓陸焚香不責怪她的野心勃勃。
隻見再放下茶碗來的時候,焚香臉上平淡無波,看不出一點奇怪的表情。她微微歪著頭,露出了不解的模樣。
“嬸嬸,這就難住我了。玉佩確實就是這個。至於染料坊主說的話我還真不知該不該責怪他。畢竟,進染料坊的時候我可從來沒用過這種東西。”
陸馮氏一驚,猛地抬起頭來。卻見陸焚香意味深長地朝她一笑,又輕輕說道。
“不止是染料坊,庫房,還有工織部。我可都沒用過玉佩呢。”
焚香的幾句話讓陸馮氏恍然大悟。震驚之餘,身子都在顫抖。
陸氏上下莫非都被這個深藏不露的小丫頭給誆了?
陸馮氏這般想著,看著深藏不露的焚香依舊在品茶,突然覺得身上一陣冷熱交加。冷是因為感到寒從腳底起,熱卻是因為被這不爭的事實氣得怒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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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隻有一點點,但是很消魂,很沉重,很淡定也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