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五月,這是自芙蓉渠從庫房中取出的第二個月,掐指一算,離陸家布莊上交貢品的吉日也不剩下多少時間了,然而在陸家布莊,依舊沒有傳出任何芙蓉渠落成的喜訊。這一下不止焚香愁容滿麵,就連陸氏德高望重的幾位長老,都有些坐不住了。
一時間,所有的壓力都襲向了焚香。這一個月以來,每一次布莊的集會就好像是陸家宗族的會議,一開便是大半天,而且到最後總會讓焚香不得不以一當百,舌戰群雄。
這一日的集會,又是如此。
焚香望著堂上三位長老坐著的位置止不住地發呆,總會止不住地想,自己有多久沒有坐到那個位置上認認真真地開一次真正的布莊集會了。
正想著,焚香感覺自己袖子的下擺被人輕輕拉了好幾下。回過神來才聽到大長老的拐杖敲擊地板的聲音,再一看,原來是跟在身邊的小袖不動聲色地拉著自己的衣袖。
“焚香妹子。大長老是在問你,芙蓉渠工藝的事,不是在問繡樣取材,細節你不用想了,簡單說說便是。”
宣文看到焚香一臉茫然對著大長老的慍怒與二長老的不滿,不著痕跡地提醒了焚香。
焚香聽罷,輕輕點了點頭。算是表示了對宣文貼心的感激,這二人之間的默契與互動看在起良的眼裏,真是好生憋悶。若說起良先前還對焚香的遲鈍著急無奈,現下他除了心疼以外,更多的卻是煩悶。索性將頭一瞥,也不去關注台上台下的動向了。
“各位長老。正如剛剛焚香所言,芙蓉渠做工精密,全圖共分四季芙蓉樣,又分七七四十九層薄紗,每層皆有繡工。現下均在趕製中,不日便將完成。”
“……你這話,可是從當初開庫房取圖樣開始就說了。”
大長老的沉吟不語剛讓焚香鬆一口氣,二長老卻一聲冷哼將氣氛又一次冷卻下來。
焚香抿著唇,並不馬上答話。她與二長老其實都在等著大長老的反映,如果大長老有意維護焚香的話,或許焚香並不需要辯駁什麼就可以擺脫這日複一日的糾纏,可是現下,大長老什麼都沒說,甚至一個反感的動作都沒做。
焚香雖然是低垂著眼簾,卻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當二長老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時,焚香的心中卻悄悄生出了絕望。雖然絕望,她卻依然倔強,倔強地沒有表現出一絲軟弱,倔強地抬頭,無畏地看著這存心刁難她的德高望重的長老,這些陸家的男人,還有這個沒有陸家布莊便注定要淹沒在歲月之中,默默無聞的陸氏。
終有一天,自己也會對這樣可笑的狀況厭煩吧。可是,她陸焚香並不喜歡逃避,也不會就此放棄。因為在陸家莊,畢竟還有她所守護的東西。
“鄒夫人,並不是老朽想要為難你。老朽自然知道,鄒夫人自掌管陸家布莊以來,陸家布莊生意蒸蒸日上。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好漢不提當年勇,現下陸家布莊麵對的難題,已經不僅僅是陸家布莊的難題,而是牽扯到了整個陸氏的安危。鄒夫人,莫怪老朽逼人太甚。隻是現下,咱們陸家上下可是兩個月的舒心日子都沒有了。如果鄒夫人不給我們個確信,莫說老朽我,在座所有的陸氏宗族,都會睡得不安心吧?”
二長老一邊說著,一邊掃視著堂下在座的眾位。不管是陸氏的還是非陸氏的,隻要是在陸家布莊做事的人,臉上都掛著一幅憂心忡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