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青譜就這麼默默地離開了,他一步一步向前方行去,沒有一絲猶豫。申屠不棄站在青譜身後,看著這青澀的少年腰板挺得筆直,步履還是那般堂堂正正,心中雖然有千般懊惱,卻也並沒有去攔他。
為何這些日子以來,煩心事那麼多呢?
申屠煩躁地搓了下亂發,無意間又瞟到了那一尊酒壇。而今它沒有再在青譜的手中,靜靜地站在石桌之上,享受著月光的溫柔。
忽然,申屠不棄三兩步上前便打破了這樣的平靜。他一下將這酒壇攬起,又是一陣豪飲。
細微的響動從他身後傳來,雖然是那麼低輕,卻還是入了申屠的耳。
“誰!”
他猛地一回頭,眼看就要借著酒力將這一記重拳打在了偷窺者身上。可這人卻不躲不閃,一對清澈如水的眸子就這麼望著他,即便這拳頭是離著她鼻前寸毫停下的,也不見她臉上有什麼驚嚇的神情。
申屠見是她,不禁愣住了,爾後皺了皺眉頭收回了手。
“怎麼不去歇息著。還這麼悄無聲息地跑出來。”
其實申屠是想說,他差點傷了她,心中不安。卻不知為何,話到了嘴邊,竟然成了這般模樣。
沈冰默默望了他一眼,然而申屠在這時早已經拿著酒轉身開來,並沒有發現沈冰眼裏的那一絲脆弱。
她什麼都沒再說,直到瞥見空空如也的石桌才道。
“我去給你備些下酒菜來吧。”
平日裏追雲寨的夥食自然都是由這些盜匪家裏的婆娘們負責,可是現下已經是晚上,留在寨子裏的都是些大老爺們,除了沈冰,又有誰會做些可口的飯菜來給申屠。
因為沈冰的昏迷不醒,申屠不棄已經足足喝了三天的空腹酒了。現在靜下心來,還真是覺得胃似火燒。沈冰的提議也突然有了誘惑力,可是當他轉過頭來看到沈冰一瘸一拐的背影時,他又立馬打消了這個自私的念頭。
“得了。你別忙活了,好不容易緩了過來,就回房歇著吧。我這樣挺好。”
申屠皺了皺眉,嘴上雖然這麼說,卻還是最終放下了那個酒瓶。當沈冰回過頭來時,就是看到這麼一個動作。
她仿佛是明白,又不明白為何申屠會這麼煩躁不安。本就有些內向的她因為申屠不棄的這一連串下意識的動作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隻好就那麼傻傻站在那兒,吹著冷風,任時光流逝。
若不是申屠無意往旁邊一望,真不知道她還要這麼折磨自己到什麼時候。
申屠見到沈冰隻是靜靜站在那兒,身體因為這山上的寒風竟然在微微發抖,不認輸的倔強讓她抿著蒼白的嘴唇,卻並沒有移開自己對於申屠的視線。
“你怎麼還站在這裏呢,都叫你進去休息了。”
申屠說這話時,重重歎了一口氣。也不管沈冰願意與否,便已經為她披上了自己的衣服。
“回去吧。”
這件衣是那麼地溫暖,讓沈冰忍不住將之捂得更緊,可是申屠不棄每次麵對他時,轉身的速度都快的讓她措手不及。當申屠又要給她一個背影時,今日的沈冰突然慌了。
她一把抓住了申屠的手,緊緊握著。這個大膽突兀的舉動反而讓這個剛過而立之年的盜匪頭子嚇了一跳。當他睜大眼睛回過頭來對上沈冰的眼眸時,申屠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到愣在了那裏。
沈冰的眼裏,似乎含著淚。
“你是不是在怪我讓你弄砸了這筆買賣?對不起。”
說著,沈冰的眼睛果然更紅了。
“我又不是怪你這個。”
申屠一震,對於這樣的沈冰還真有點手忙腳亂了。
“那你是怪我什麼?”
沈冰聽罷,忍不住皺起了眉。山風刮得確實太冷,凍得她的雙手都是冰涼冰涼的。申屠低頭望著這一雙本該白皙柔嫩的手,心裏一陣不是滋味。
他我我你你了一陣,卻都沒有說出個像樣的安慰話來。沈冰瞧著他木訥的模樣,心中更是悲傷。跟在申屠身邊這麼多年,喜歡了他這麼多年,又怎麼不會知道他就是個木訥的性子,又怎麼不會明白……動心的隻是她一人呢。
正當申屠絞盡腦汁想去解開沈冰心中的這個疙瘩時,沈冰的雙手卻已默默滑下,離開了他的手臂。
“……沈冰?”
“你在想那個投河的陸焚香?”
鬼使神差之下,沈冰還是將心裏的想法脫口而出。不知是嫉妒,還是其他。總之當她看到申屠不棄因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特別還是一個死了的女人而煩亂成這樣時,她再也沒有了平日裏的冷靜。滿腦子想著的,便是要申屠不棄自己來否認這件事。
申屠隻是光聽到陸焚香這三個字已經夠讓他心煩意亂的了,現下沈冰毫不顧忌他的顏麵就這麼說出了他心裏的真實想法。一向豪氣慣了的他,竟然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現下這種尷尬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