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曹良玉不說話還好,一打開話匣子就好像是怎麼都關不住了一樣。焚香與她聊天到後麵,全都是她一個人在說著。語調雖然依舊緩慢平穩,卻好像是有說不完的故事。待到送她回自己的房間時,鄒家曹家的事情焚香竟然都知曉了一大半。
良玉意猶未盡地走出焚香的房間,忽然又回過頭來握住了焚香的雙手。
“焚香,明兒個我家妹妹怕是就要過來了。到時候我帶你去瞧瞧她。”
焚香聽罷,心中不禁汗顏。這個平日裏沉默寡言了的大娘子就這麼會說了,真不知道那個仆人們躲閃不及的曹家小娘子到底是個什麼水平。說不定,要比自己小時候還要混世魔王。
焚香思罷,嘴上雖然說著些欣然答應的話,卻還是忍不住縮了下脖子。這個小動作從她小時候便有,她心裏到底有沒有把握,或者有沒有害怕,都可以從這上麵瞧出來。
而今,她確實是有些心虛了。怕到時候曹氏姐妹雙劍合璧,自己還真會有些招架不住。跟在焚香身後的小袖也算是練出了一番忍耐的功夫,直到曹良玉帶著自己的貼身小丫鬟出了這小院,小袖這才笑了出來。
焚香好不容易送走了還想再說些什麼的良玉,著實鬆了一口氣,突然聽到這笑聲,便知道是小袖在取笑她。她撅著嘴一回頭,便戳了一下小袖的腦門。
“幾日不教訓你,你倒越來越大發了。連本夫人都敢取笑?”
焚香鼻間冷冷一哼,說出的話有些氣急敗壞。可是而今的小袖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可以三言兩語就能夠唬住的小姑娘了。見焚香這麼吹胡子瞪眼的嚇她,反而笑意更是止不住。
“我是在歎,何為偷雞不成蝕把米。我的好夫人,好娘子,您從來就沒有算不準的時候,今兒個怎麼就把自己搭進去了?”
聽了小袖這麼說,焚香的臉飄過一絲羞赧之色。她這才記起,先前與小袖商量著怎麼避開鄒正言時,焚香便與小袖說到曹良玉。當時焚香對這曹家娘子就一句評價,內斂不善言,不過心地應該也還算善良。
小袖在一旁咯咯笑著,見焚香沒回話,便知道她是理虧,索性什麼都不說。畢竟是自家娘子,還是一起從小長大的姐妹。小袖上前,輕輕搖晃著焚香,像是在撒嬌一樣又說了些好話,全當是給焚香一個台階下。
焚香一開始沒理她,到最後實在被小袖搖得沒辦法,這才妥協。所謂妥協,也不過是軟聲一哼,徑直便要回房裏。隻是她剛前腳踏進房門,後麵飄來的聲音卻讓她立馬僵在了那裏。
“重儀見過二少夫人。”
焚香聽到這個名字,就是一陣頭大。回頭一看,隻有重儀本分地杵在那兒,她才稍微安心下來一些。
“這麼晚了,你有事?”
小袖聽到焚香的明知故問,忍不住就替她捏了把冷汗。也怪老爺在世時把娘子給寵壞了,性子潑辣不說,還帶著些睚眥必報的意味。眼下欺壓焚香的鄒正言本人不在這兒,當然是焚香報複的最好時機。
重儀眉間一動,聽到焚香這麼問還是抬頭看了她一眼,才回話。
“是。大少爺怕二少夫人忘記了今晚上的正事,所以才叫小的過來看看,沒想到,果然是忘了。”
重儀的不卑不亢讓焚香一陣吃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怎麼就這麼不長記性,任憑她陸焚香怎麼牙尖嘴利,這鄒正言主仆二人分明都是銅牆鐵壁,是她陸焚香啃不動嚼不爛的主。
焚香笑得可人,心裏卻已經把鄒正言給碎屍萬段了好多遍。重儀倒也不笑,冷著一張臉等著她回話。
這一冷一熱,一來一去,大眼瞪小眼之下,焚香還是放棄了最後的掙紮。隻見她肩頭一垮,仿佛很是疲累,揮了揮手道。
“你帶路吧。”
“是。”
站在旁邊許久沒說話的重儀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往旁邊一讓,便帶著焚香往正言的書房處走去。
……
當那一扇房門推開時,焚香看著那內裏隱隱竄動著的燭光,竟然還有一絲猶豫,讓她怎麼都抬不起腳來往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