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香居記
兗州作家專欄
作者:武秀
槐香居是我書房的名字。取其名皆因我懷念以前住過的一個小院,和在小院裏度過的那段時光。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娶妻生子。文化館分給我平房宿舍一套。這是我離鄉進城後,單位給我安排的第二個住所。第一個住所是文化館一樓西邊接待室。這套宿舍院子很小,有正房兩間,東廂房一間,南廚房一間。院內空間的利用已達極致。正房對著東廂房的北山,這兒的東側壘了炭池,依廂房建了兩層的雞舍,下為雞宿之所,上為母雞下蛋之廳。按照農家風俗,家必有樹,家兄登旺送來了小槐樹一棵。記得那槐樹杆如指粗,根如團毛,高米許,枝杈繁多。我欣然栽在雞舍的外邊。大門口內側還栽了一棵泡桐。整個小院的生活氣息濃烈起來。
隔年春至,小槐樹欣然醒來,發芽抽枝,異常茂盛,天真可愛,立在院內,成為家中重要成員。
一日,我出發歸來,見槐樹頭已鑽進雞舍二樓,問其故,才知妻子進裏取煤,熱情的枝杈劃破了妻子的胳膊。妻怒,懲其過,將其頭塞進了雞舍。我將樹頭取出,見其狀甚慘,葉黃枝殘,部分枝杈蜷曲,身子微彎,一幅低頭認罪的樣子,十分可憐。我剪去蔓枝,留一主杆,算是把它規矩了一番。
幾個春去冬來,不經意間,小樹竄出房簷,舒展了枝杈,冠如綠傘,在院內投下片片綠蔭。大門口的泡桐,也已長高,陽光撒在葉上,葉子如溫潤的碧玉。整個院內,生機勃勃。
對這套宿舍,我非常滿意。40多平米的麵積,分割成了三室一廳,雖然都很局促,但卻各有天地,最重要的是我有一間書房。書桌臨窗而放,發狠心買了一套書櫥。妻子是教師,兒子是小學生,我們將書櫥分開,各自獨立使用。中間一組書櫥的下邊,設計了可以拉出做凳子的方箱。打開上蓋,裏邊可以放東西。上邊是個小桌。兒子非常高興地要這個位置,以便放置他的隱秘。他鄭重地對我們說,不許看。我和妻子也從來沒看過。多年後搬家,打開箱子,才知裏邊全是卡通畫書。這應該是他的壓歲錢或早餐換來的。最為珍貴的是他照圖描畫的變形人物畫,什麼小阿達之類的形象,精細生動,數量很多。沒想到他還有如此天賦。無怪乎他上中學時竟有同學請他在新買的汗衫上畫簡筆畫。妻子當時在實驗小學擔任省級重點教改實驗任務,連續6年,完成了“課堂結構”和“非智力因素培養”兩個實驗課題。除正常教學工作,晚上還要查資料,收集數據,撰寫實驗報告,十分忙碌。晚飯後的書房,是妻子兒子的使用的時間,妻子兒子睡下,書房才是我的天下。夜,靜靜的,台燈下,一杯清茶,一本書,獨與古今對話,如長河行船,如高原走馬,風光不盡,真是太幸福了。最幸福的是雪夜,大地一片靜謐,沙沙的落雪聲,把大地襯托得更加安靜。上身披件棉大衣,雙腳放在桌下的小被裏,被裏裹著暖水帶,暖氣順腿上流,舒服極了。這是妻子的發明創造,她知道讀書的人是不可能照顧好取暖的炭爐的。
可能就是這種情形,養成了我半夜不睡的壞習慣,越到夜間,越是頭腦清醒,精力充沛,終生無法改變,致使我早晨從不鍛煉。
兒子一天天長大,小樹一天天長大。
有一年五月,六七歲的兒子指著樹枝,向媽媽要槐花,這時我們才看到小槐樹的枝頭垂著串串花朵,陣陣幽香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