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話長,世伯,阿爺,咱們還是先吃點兒東西,然後再聽孩兒慢慢彙報!”柴榮早就料到兩位老人會對這個話題吸引,又笑了笑,起身去門口催促茶點。
不多時,親兵們將剛剛煮好的紅豆粳米粥送到。郭榮親手給兩位長輩都盛了大半碗,又命人將剛剛從江南運來的珍稀水果擺了幾樣,一邊請鄭仁誨和郭威二人享用,一邊慢慢吞吞地解釋道:“是孩兒那個三弟,創造出來的新鮮法子,將騎兵當步卒一樣用。或者說就是騎在馬上的步卒。阿爺,您先前您應該在常叔父的營中也見到過,隻是在河中沒發生野戰,所以您才未能注意到這種騎兵的優勢所在!”
“嗯?好像見到過!常克功那廝,總是喜歡藏一手!”郭威皺著眉琢磨,果然從記憶裏,隱隱找到了義子所描述的那種騎兵。但事實也正如義子所說那樣,河中之戰全是城池攻防,騎兵根本沒機會發揮作用,所以他當時隻是匆匆掃了兩眼,就忽略了,並未太把這種怪異的騎兵放在心上。
“這種騎兵,用的都是室韋馬,價錢便宜,負重能力強,跑得雖然慢了些,但是耐得住長途行軍,並且冬天時光吃幹草也不怎麼掉膘!”柴榮豎起一根根手指,挨個數說漠北馬的優點。
“噢!”郭威放下碗,認真地點頭。
一匹戰馬的馬料錢,通常都在一名步卒口糧錢的三倍到四倍之上。如果能找到光吃幹草不吃精料的馬,每年省下的錢糧會是一個非常令人震驚的數字,可以極大減輕糧草供應方麵的負擔。
“戰馬跑得慢,衝擊力就差。但對騎兵的騎術,要求也隨之降低。如果把數以千計的騎兵集中到一處,如步卒那樣手握長矛層層推進。根本不需要衝擊力,光是硬碾,也能把對手碾成齏粉!”柴榮將伸開的手指,又一根根握回,最終握成一個拳頭,輕輕砸了桌案之上。
“咚!”他沒用太大力氣,卻令郭威和鄭仁誨兩個老行伍,同時將身體後仰。“嘶——”緊跟著,兩位老人,異口同聲倒吸冷氣,臉色瞬間大變,“如此戰術,即便契丹人,也沒使用過?你真的確定其可行?”
數千名騎兵,手持長矛,由戰馬馱著如牆而進,那場景,簡直可用天河決口來形容。郭威和鄭仁誨兩個都曾經身經百戰,稍微一閉眼,腦海裏就能想象出那種恐怖至極的畫麵。然而,以往的經驗又迅速告訴他們,這種騎兵,隻能存在於紙麵上。現實中,無論訓練和指揮,都難比登天。
“可行!絕對可行!三弟跟我說起過,他在澤州時的訓練方法和那樣做的理由。趙家二弟前些日子也從滄州寫來了親筆信,對韓重贇麾下的騎兵讚不絕口。”早知道他們會有此一問,郭榮笑了笑,從容給出答案。
已經成功的先例在,怪不得郭榮信心十足!郭威和鄭仁誨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兒,齊齊笑著點頭,“既然可行,君貴不妨放手一試!”
“多謝世伯和父親!”柴榮拱手為禮,隨即快速補充,“不光是重新訓練騎兵,步卒,還有一件事,孩兒想告訴世伯和父親知曉。”
“什麼事情?”
“但說無妨!”鄭仁誨、郭威兩個,心思全都還都在騎兵上,想都不想,順口回應。
“孩兒的三弟,最近一段時間在滄州大開殺戒,將地方的豪強,給掃平了大半兒!”柴榮輕輕吸了口氣,笑著補充。
“殺性的確重了些,和他老子一點兒都不一樣!”郭威知道說的是鄭子明,搖搖頭,回應得漫不經心。
石重貴當年若不是賞罰不明,有恩無威,也不至於讓杜重威在連番戰敗之後依舊繼續擔任主帥,進而率領傾國之兵投降契丹。鄭子明既然是石重貴的兒子石延寶,想必經曆了家國之變後,痛定思痛,所以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
不過沒關係,幾個地方上的土豪而已,郭家扛得住。就衝他給君貴提供了訓練步卒和騎兵的經驗,這筆買賣幾不虧本。
“滄州那地方,處於漢遼交界處,的確也需要霹靂手段,才能迅速壓服當地豪強!”鄭仁誨的想法,和郭威差不太多,都沒把地方上那些土豪當一回事兒。
且不說鄭子明的前朝皇子身份,就憑他是郭榮的義弟,幾個土豪就活該倒黴。這年頭,打狗都得看主人。郭榮的義弟,總麼著也算是郭家的附庸。那些私鹽販子仗著背影有人撐腰,就敢公然行刺於他,郭家如果不立刻打回去,豈不是自暴性子軟弱,今後被人得寸進尺?
然而,郭榮接下來的話,卻讓兩個老前輩驚了個目瞪口呆。“世伯,父親,孩兒以為,三弟所為,既不是為了立威,也不是為了自汙。就像當初他在李家寨訓練士卒一樣,他在嚐試一種新的富國強兵之道。先把地方上盤根錯節的勢力掃蕩幹淨,然後白紙上才好潑墨。所以,孩兒最近準備隨著商隊,親自去滄州看上一眼。這個想法有些倉促,還請世伯和父親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