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跟他研習槍法,肯定有趣。”哥哥說。“聽說他傲氣得很呢,他不屑的人休想有近他身的機會,遠遠就讓他用槍挑了。”哥哥又說。
我未來的夫君更是異想天開,他深信林衝的槍要是投到天上去,一定能擲中飛翔的大雁。“要是我能跟他相遇,我就邀請他去打獵。他應該是喜歡打獵的,打了野豬我幫他燒烤。”他認真地說。
不知怎的,我們誰都無法把他歸於我們的敵人之列,雖然戰爭在即,猶如箭在弦上。而兩軍對壘時,他的臉上會有寒霜一般的殺氣嗎?
戰事還算順利,一戰二戰都以祝家莊的勝利告捷。
梁山第三次攻打祝家莊是在黃昏。
廝殺從黃昏開始直到如刀的一彎月亮斜掛樹梢。馬蹄得得,耳邊的廝殺聲漸遠,我發現我已經跑出了彌漫莊子的血腥氣息,那個伏在馬背上倉皇狂奔的黑漢才是我的目標,是的,我要擒拿住他,宋江。我聽見風在我的寶刀上彈奏出嗡嗡的聲響。
我的奔馳止歇於百步之外的那個人的攔截。我看見他站在月光下,月光照耀黢黑的林地,卻反襯出他的明亮。
林衝。那個被喊做小張飛的人張飛怎能與他相比?
他立馬橫槍,靜在那裏,如同被雲翳遮蔽的月亮,憂鬱卻又光華燦爛。
山林一時寂靜,連馬也停止嘶鳴,隻聽得見夜的夢囈。我再次聽見風在我的寶刀上彈奏出錚然的響聲。
他的長槍隻一挑,我一陣迷亂,便看見我的雙刀柔軟如練,幻化成兩道白光,棄我而去。我看見我的腰在他的臂彎裏,我的臉在他的肩頭,在我一生跟他最為貼近的一個瞬間裏,我看清他的瘦削的臉,他深邃的眼睛,我看見他低頭打量我的臉時,他眼睛裏如火把照耀井水的粼粼波光。我聞見他鎧甲上有樹葉和青草的味道。
我在心裏顫抖一聲:林衝。
我不知道我命中如墨的黑暗會接踵而來。死了父親,走了哥哥,那個約定要娶我的公子已先自變成塵土。而那個粗蠢的手下敗將卻被宋江送了人情,讓他變成了我的夫君。世界恍如一張巨人的滑稽的笑臉。
那是我記憶中最寒冷的一個冬天,我手中的寶刀,看見眼淚如夏天的白雨點落在刀刃上,濺出藍色的火焰。“卿本佳人,奈何從賊?”我的寶刀它在說話。
我和我的寶刀相視而笑,我感覺它溫暖地撫慰在我的脖頸上。我聽見風呼嘯而過,我聞見記憶中樹葉和青草的味道。林衝站在眼前。
我看見他被嚴霜封凍的瘦削的臉,他眼睛裏灰一般寂滅的哀痛。我聽見他肺腑深處的歎息聲。
大雪從天而降,落在兩人之間。咫尺天涯,我們是兩棵永遠無法靠近的樹。
梁山上的日子是粗糙、蒼白的,我像那個隱忍的人一樣深懷心思,如獨花寂寞開放。北上南下,急急的征塵中,我是他們眼裏那個能征慣戰的“啞美人”扈三娘。我想我總有一天是要死的,假如能死在與他一起的征戰中就是上天的恩寵了。
這一天總算來了,不遲不早,在它該來的時候來。
這一天華麗盛大,如同我的節日。
你看看我的出場你就明白我的心思:“玉雪肌膚,芙蓉模樣,有天然標格。金鎧輝煌鱗甲動,銀滲紅羅抹額。玉手纖纖,雙持寶刀,恁英雄煊赫。眼溜秋波,萬種妖嬈堪摘。”
因為節日,就當以節日對待。讓鮮血開成花朵。
我在飛翔,恍如多年前。我看見我的眼前銀光四射,在赴死的一瞬,我看見頭頂闊大無邊蔚藍的天空上隻有如花瓣的雪花紛紛而下,攜帶著樹葉和青草的迷人氣息。
好大的雪我聽見我情不自禁的感歎聲。
一場稀世的大雪消滅了世界的界限。萬物的蹤跡,隻剩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好大的雪!我聽見我的聲音和他的聲音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女模肚裏有條蟲
女模特兒麵前的桌子堆滿了各種食品。我還以為她是為接待我的采訪而禮節性地準備的呢。
我說:模特兒的行當,重要的是有一個好身段。這麼多年,你仍然保持苗條的身材,有什麼秘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