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明白他這舉動是做來給陛下看的!
他給了王氏一個警告,謝氏雖不如王氏強盛,卻也不會任由他人揉捏!這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誰也說不清楚。
卻是真真切切地借著晚宴,向陛下提出收一個寒門女為門客,變相地納妾之舉,這種事情都求到陛下的麵前了,如何不說明,他這一低頭,在陛下的心中,對世族們又少了幾分戒備。
亦或是說,以此向陛下證明,兩大世家的聯姻對陛下構不成威脅,自元嘉三年那場殺戮之後,謝氏門庭凋落,對於皇族來說更是不足一提。這一示弱,是讓陛下安心的。
真是一舉多得,端地是好計謀!卻是生生地斷了自己的前路!
他利用了自己!
利用得如此徹底!
這就是他們的優勢了,士族階層的權勢們享受的特權的同時,又總是自命不凡,輕視別人。
現在在她眼裏的謝三郎便是如此!
想通之後的衛子青憤怒了,雙頰因憤怒漲得通紅,她雙手握拳,恨不得立即就揍他一頓。
他讓自己以後如何自處,還有何將來可談!
虧她之前還慶幸著,門客也好過淪為人妾,雖然坐了學館執事,但是年歲漸長,終會抵擋不住為人姬妾的命運。
有才又能如何,身為女郎終究入不得廟堂。
這一晚,她睜著眼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正要迷迷蒙蒙進入睡眠的衛子青被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又喚回了神智。
她蹙起眉頭,眼底一片青黑,還不等她煩躁地蒙上薄被,衛桓那興奮又急迫的嗓音便從門外傳來:“阿青,起榻否,起榻否?”
接著,“咚咚咚”的木門被他敲得震天響。
衛子青急忙披上外裳,一臉不愉地拉開木門:“阿父。”
衛桓雙目緊緊地盯著她道:“阿青,你,你被貴人索要了去,且還是那謝氏的郎君?”
衛子青頭疼地撫額,強調道:“是門客!”
衛桓聞言,連眉毛都變得飛揚了起來,他仰頭哈哈一笑,帶著既得意又驕傲的表情道:“我兒是個有福氣的,走到哪兒都能與貴人相交。”
衛子青已懶得去照顧衛桓的心情了,她抬手掩唇,強忍著欠伸對沉浸在喜悅中的衛桓道:“阿父,孩兒夜宿甚晚,需補存元氣,若有傳喚,便要立即出發了。”
衛桓瞬時怔住,眉頭一皺,露出嚴父的姿態有些不悅地喝道:“日頭已出,重回床榻成何體統,阿父還有話語叮囑與你,休得磨蹭,快快收拾好了來!”
這時,阿媯那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郎君,家主有請。”
欸?衛桓一愣,他回過頭,派頭很足地問道:“可有說何事?“
阿媯迷茫地搖搖頭。
衛子青唇角一彎,讚賞地朝阿媯投去一瞥。
阿媯看著衛桓離去,才湊近到衛子青身前,關切地道:“女郎昨夜宿不安穩,眼圈都烏黑啦。”
經過衛桓這麼一鬧騰,衛子青已了無睡意,她轉過身,走到梳妝的塌幾旁,吩咐了阿媯去打水。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她也唯有坦然地麵對現實。但她不認命,相反地,還要爭上一爭,盡可能地爭取到不會完完全全地受製於人。
收拾妥當後,她獨自出了門,奴夫依舊是裒。
她的目的,是烏衣巷內的謝府。
這時的日頭毒辣正盛,空氣中處處滲透著一股熱氣,馬車內也是無比悶熱。
她掀起一角簾布透氣,卻覺得外麵傳入的空氣更是炙悶。
看著依舊繁鬧的街道和大修翩翩風流瀟灑的才子們,不知不覺的,她輕輕歎出一口氣來,也不知心底的悵惘從何而來。
很快的,馬車便過了朱雀橋,停在謝府門前。
奴夫裒抬起頭,雙目怔怔地望著眼前高大富貴的門邸,都愣住了。
直到那高高在上立在門前,一身盔甲的翊衛手持長戟,沉聲喝道:“何人停留在此?此乃非駐足之地,速速退去!”
被嚇得呆傻的裒唯唯諾諾地半天也擠不出一句話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駕車來到這高貴大氣的地方,被這威儀的氣勢給震得失了分寸也是正常。
與庾府不同,這裏是與王氏齊名的鼎足門第謝氏府邸,謝三郎是個有軍功的,門前立著翊衛並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