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衛氏府邸後,還沒來得及歇一口氣,衛子青便被衛笪喚至正廳問話。
她進入正廳之時,衛笪也才坐下不久。
“伯父。”
衛笪示意她落坐,眉眼間都帶著笑意,他溫和地看著衛子青道:“阿青啊,今日之事雖出人意料,卻乃我族之幸,陛下已有聖旨令謝氏郎君率軍北上,抵禦外敵。”說到這裏,他又微微皺了皺眉頭,神色卻更是柔和地道:“伯父實在參詳不透那謝氏郎君之舉,阿青可知,他因何會推舉你跟隨?”
衛子青低垂著額頭,輕輕地搖搖頭答道:“阿青亦是不知。”她都想了一路也想不通哩!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答案,衛笪也不惱,他輕歎了一聲,又和藹地道:“聖旨已下,軍士一旦集結,便要出發,阿青你收拾收拾,或在這幾日就有音訊來喚。”
“諾。”
衛笪滿意地點點頭,頓了一頓,沉吟道:“女郎為門客一說,聞所未聞,這貴人……”他陡然停住話語,雙目詫異地盯向衛子青。
衛子青抬眼莫名地問:“伯父可是有何不妥?”
衛笪卻是仿佛想到了甚麼,神情一鬆,眨眼間,麵上泛起一股喜色,恍然道:“無!無!你退下吧!”
“諾。”
待她正要邁出門檻之時,腳步又被衛笪喚住:“阿青啊……”
衛子青轉過身,疑問地朝衛笪看去:“伯父?”
衛笪神色很是古怪地道:“阿青萬事聽從貴人的吩咐即可,多多與貴人相處。”說罷擺了擺手。
衛子青屈膝一福,轉身走出正廳。
幾乎是立時地,她明白衛笪的話了,他是讓她找機會爬上謝三郎的床榻吧!想想也是,衛氏一族的美人們都是供給貴人們玩樂的,衛笪這麼想也無可厚非。
按照他這麼說來,那謝三郎莫非真是看中自己了?門客不過是個好聽的說法,卻是誰都知道,世上哪有女郎做門客的,其實就是一個侍妾而已。
她一邊走著,一邊尋思,謝稚從前幾日就提到過大禮,也就意味著,他早就有所預謀。
謝氏已同王氏聯姻,世族子弟們納個妾而已,這對於高傲的權貴們來說並無影響,但他又為何多此一舉求到陛下麵前?
是了,自己前幾日才被陛下賜為學館執事,好歹也是食朝堂之祿,取得了陛下的同意,他便可以毫無顧慮地將自己扣在身邊,若真是如此,那麼這一切便就說得通了。
但是,她不信。
她已及笄,正是風華正茂的年歲,倘若真的得了世家子的青睞,於親事上來說,陛下根本不會阻攔,他也沒有那個閑心來關注一個寒門庶出女郎的婚配問題。至於執事,不過是陛下順應了各世家子弟的清流風氣,隨意安排的而已,日理萬機的陛下,哪裏會在意自己的死活。
也就是說,謝三郎明明可以向衛笪稍微那麼一提,衛笪便會立即將自己雙手奉上,如此不費吹灰之力之舉,他卻於廣眾之下求到陛下麵前給自己一個門客身份。
她就著微弱的燈火,腳步緩慢地朝著小院落走去,眉頭卻緊緊地皺著,腦海裏思量無數。
就在她剛剛踏上院落的門檻之時,一個婦人立即腳步匆匆地迎上前道:“女郎可回來了,二郎等候已久,讓女郎歸來後過去一趟哩。”
“時已太晚,明日罷!”
“女郎!”
婦人低沉地一喝,又苦著臉,央求道:“女郎走上一趟吧,二郎沒趕上宴席,發了好大一通火。”
看著婦人那弱勢哀求的姿態,衛子青有些著惱,正待不耐煩地喝斥於她,突然地,就在這時,她仿佛想到了甚麼,雙目眨也不眨,怔怔地看著婦人,一動不動了。
在這靜謐的夜色中,婦人被她的目光瞪的心頭打鼓,她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貿然之舉。
這青女郎如今已變得高貴起來,不是他們可以隨意就能敷衍的了。
而衛子青的心頭卻已經變得驚濤駭浪起來!
她終於明白了謝三郎今日為何要在陛下麵前提出自己了。
他在向陛下示弱!!
他竟然對陛下示弱?!
高貴驕傲的謝氏三郎,居然對陛下示弱了?!
衛子青沒有再理會婦人,木然地走近自己的屋子,任由阿媯的影子在麵前晃來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