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望著我，那目光又是那種要透過我看到很遠的地方，令人有種望穿秋水後的窒息，又有些莫名的心痛。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開始痛疼了起來，也許爹爹也是愛我的，隻是平時沒有表現出來罷了。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他走了過來，緩緩地用手撫摸著我的頭，這是我第一次與他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他的眼神依舊空茫茫地看著我，手指的冰冷異常，眉宇微蹙，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我一動也不敢動，怕輕輕一動，這溫柔的一切都會如鏡中花、水中月般破碎掉。
紫玉在一旁看著，想說話卻又不敢說，臉氣得一時青一時白，頭上朱翠丁咚作響。突然間她拿著帕子掩麵而哭：“老爺，您不能就這麼任她害了茹歌啊。”
爹爹似是未曾聽見，喃喃地道：“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最後一句的聲音低沉得幾乎要聽不到，卻滿含悲痛。
我茫然地抬起頭來，聽到這兩句話，融雪的手用力地絞緊帕子，臉色慘白。
香月咬著牙，怒目看著我。我能感覺到在那一瞬間她身上對我所散發出的敵意，濃得蓋過了所有。
紫玉的眼底滑過一絲陰狠，突然間更大聲地吼了起來：“我可憐的茹歌啊，被人毀容了，以後叫她怎麼見人哪……”
“二娘，茹歌怎麼了？”茹歌被毀容？怎麼可能？我心一緊，一個起身焦急地問道。
紫玉聞言抬起哭得梨花帶雨的臉，惡狠狠地瞪著我，拖著長長的哭音：“都是你！昨兒茹歌出去時還好好的，不知道你從哪裏惹了一群蜂子，害茹歌被蜂子蟄了一身的包，中了蜀中的天香劇毒，你怎麼這麼小小年紀就這麼心狠哪。你這樣叫茹歌以後怎麼嫁人哪。”
說完又是一陣仰天大哭。我卻早已被她透露的消息驚呆了，眼前閃過有次無意中在書上看到的話：蜀中天香毒是一種以蟲蝶攜帶為主的毒藥，在蚊蟲幼時便喂食蜀中所產的七種有毒藥草，待長大成成蟲後，它的體積會比一般的蟲蝶大，翅膀也要鮮豔許多。它的毒性並不強，卻具有腐蝕肌膚的效果。一般都是蜀中女子對付情敵或者是負心男子才會用。怎麼可能會出現在伊府？是誰想要害我們？
“老爺，人您也看到了，就早些作決定吧。”香月突然間出聲道，聲音裏聽不出情緒，眼睛看著前方，深沉幽遠。
爹爹像是才醒過神來，又看了我好一會兒，良久，才緩緩地道：“伊一笑聽訓。”
我茫然地抬起頭來，奶娘拉著我的衣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身後的含羞也跟著一起下跪，我的眼前是他們一雙雙或金絲緞麵或著白玉鹿靴的腳。
爹爹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伊家家法第十條，心懷不正，毒害他人者，應除去伊府名籍，賣身為奴。今念伊一笑年幼不懂事，故免去其賣身為奴之罰，明日遣送至北城楓院反省，未得召喚不得出院。其奶娘逐出伊府，丫鬟丈責十下，終生不得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