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略微張開一絲縫隙。
桑尼看不見睫毛下她的眼睛在看哪裏,卻憑空有一種被目光射穿靈魂的感覺。
那好象是觀察兩種化學試劑混合後發生的反映的目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回憶錄。
我的衣服上總是綴滿長長的金色流蘇,因為那些黑色的,隻有在強光打照下才會顯出一點棕色光彩的頭發總是太短。流蘇可以代替它們用長長的,下垂的柔軟末梢撫觸曆史沉睡的臉。
媽媽總是說我的頭發不夠烏黑,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但是我,還有周圍的人們,都覺得它們的顏色很好。“但是我也很喜歡媽媽的黑頭發。”每當我說出這句話時,媽媽線條過分柔和的臉上總是呈現出一派嫻靜微笑。蒙娜麗莎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想我的冷靜一定是遺傳自媽媽的。
“想殺了我嗎?”
麵前掛滿淚痕的女孩有著無比憤怒的眼神,她用力點了點頭。
於是刀子被輕柔的放在她手中。
在她象一頭小獸一般憤怒的撕叫著衝向我的時候,淺笑展開,定格。她的猙獰表情,被疾風掀起的黑發,閃光的刀刃,和我的雲淡風清。
“可憐的孩子。”
血液和疼痛一瞬間噴湧。
……父親一如即往的不在家,母親一如既往的梳理父親喜歡的黑發,木梳上有淡淡檀香,鏡中美人容顏依舊,在我看來隻是時間善意的為她刻上了淺淺的紋路。
“明明是個白種人,真是可惜了這素雅的頭發。”這是我在終於發現了父親的另一個“家”,並看見那個女孩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她隻是個孩子,哪怕在生理意義上她確實比我年長。
輕輕彈去古老書頁上細小的塵埃,過分敞亮的房間那麼令人不適應。我原本是要說“我隻是來取回族譜的”然後默默離去。她佇立了三秒鍾,我幾乎要以為她也是那麼安靜的人,可是最後她大聲喝住了我。
“放下!你有什麼資格!”
這是你自己選的。
“我當然有資格——我是他女兒。”我停下來,極安靜的語氣。然後也如她突然暴喝一般的,用最不堪的語言開始謾罵。她的表情一點一點開始變化,先是驚異,再是不安,最後變成了一腔憤怒與委屈。她也試圖使用語言這種天賦的武器與我抗爭。語文的作用在兩個女人的對罵中展現的淋漓盡致。戰爭有多麼的兵荒馬亂血肉橫飛再此不再贅述,即使是挖掘自己未潮的記憶,也無法湧起激烈的情感。隻是記得,她哭了起來。
一覺睡醒,良多痛感都化為傾瀉的陽光。醫院特有的氣味,掩去木梳上的檀木香。媽媽坐在床頭一如既往的梳她垂順的長發,淡淡妝容,淺淺笑意。
“傷口還疼嗎?”
“恩。”
“。。。”
“媽媽。。。我不喜歡那個女孩。”
“是嗎?”
我的身上被捅出大大傷口的那一天,光亮注滿一室,窗簾被全部拉起來,窗外的街邊滿是四處張望的攝相頭。她的猙獰表情,被疾風掀起的黑發,閃光的刀刃,和我的雲淡風清,通通被收進機械的眼底。斑斑血跡凝在她白暫的肌膚上結成暗痂。警笛聲就那麼短促尖銳的充斥了短暫的空白。
從對罵開始時我的手就一直在口袋裏摸索著編寫一條求救短信,直到十分鍾後她再也難抑淚水泣不成聲,我才按下了發送的按紐。
當時立刻就想好了那個遊戲,恰好條件齊全。隻不過那個女孩作為玩家卻沒有身為玩家的自知。遊戲規則很簡單:她能夠罵上一分鍾,意味著折去一年的光陰;罵上兩分鍾,意味著折去兩年的光陰,二十年為上限。
“朵兒,”醫院采光很充足,媽媽的臉卻仍有一半籠在淡黃的陰影中,掩卷,把神秘的族譜放在我枕邊,“不要再玩孩童的遊戲,隻有這樣你才能真正長大,看穿曆史的浮紗。”
那個女孩因為殺人未遂判了十年徒刑,折去的正是她一生最美好的光陰。
我不恨她。但是,同樣不喜歡。
·
媽媽喚我的乳名時,聲音很有字正腔圓的風骨,偏偏聲音又是最為輕柔的,“朵兒,朵兒……”宛若喚開東方土地的一朵花。也不管我再三強調我的名字是doll.k.stonwell。doll,doll,doll。。。我是媽媽的孩子,但我不是娃娃。媽媽說:花骨朵兒。
月光熠熠生輝(。。。)
控製室僅有的三個人無力地看著生命顯示儀一個一個失去光彩,從繃緊的麵部能看出牙關緊咬的輪廓。門外鎮靜的敲門聲此刻似乎顯得格外惹人惱怒。門外的人卻似乎格外有耐心,不輕不重卻恰好讓人注意到的分貝。連續不斷。
“進來!”男人終於忍不住怒吼到。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推門而入的並不是什麼工作人員,而是兩個明顯稚氣未脫的少年。哪怕用青少年來形容,也稍嫌大了。製服純黑,那是不變的black的標誌。
氣場一沉再沉。明明在別人的地盤,其中一名少年卻仿佛在自己家一般笑的輕鬆自然,“別生氣,我們隻是來隨便說個事。”
哼,年少輕狂麼?男人勾唇。
然而,少年若無其事的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的時候,當少年用他最愛的茶盞自顧自倒了杯可樂喝起來的時候。男人連勾唇的優雅都喪失殆盡。得慶幸少年在他發怒之前製止了他,懶洋洋地指向監控屏幕,“喂喂,注意一下自己的本職工作。我們隻是來串個門的,一點都不打擾你,都還沒讓你提供飲料。話說,你也坐下吧,鏈。”
另一個被叫做鏈的男孩一副不願答理的樣子,頭扭向一邊。
——————————————————————————————————————————————
“你就確信,你看見奧洛德的時候他確實死了?”朵爾一臉掌握一切的詭秘。
紅月撒下的血光蔓延到腳邊,好似生命破碎後的盤亙。心跳莫名加快讓人一陣煩躁不安。對,目前為止的一小段安寧不會持續太久。這種時候更加不能慌張。不記得誰說過:
——首先,懷疑一切。
那,我是不是應該先懷疑,凶手就是我自己?
窗戶的方向傳來倉皇的撞擊聲,點地一向鏗鏘有力的拐杖“骨碌碌”幾下便胡亂倒在地麵——勞倫斯跳樓了,在他們麵前。
隨後是朵爾一陣鼓點似急促的腳步聲從房間一直到樓下,而後再了無聲響。
桑尼方欲行動,卻被一隻濕濕暖暖的小手拉住。“桑尼哥哥,拉其找到了哦,貝奧莉滋阿姨的腦袋裏穿過了一根鋼針唷!桑尼哥哥是個笨蛋,但是朵爾姐姐也沒有找到呢,隻有拉其找到了,拉其是不是很聰明?”孩子大大的眼睛裏盛滿期待和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