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血肉之軀(2 / 2)

他一聲吼出來,賀嘉彥還真的止住了哭聲,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朝梁嘉寧走過去:“好,我隨她一起去上陣殺敵。如果她現在要死了,我也陪她一起去。”

賀靖沒料到這個看似病秧子的兒子竟然還這麼有骨氣,更沒想到他與這個才剛剛認識的妹妹之間有這麼深的情份,眼神不由一緩,心底柔軟了幾分。但很快就又橫眉立目。

“賀嘉彥,如果你想死我不攔你,但今日我是要執行軍法,梁嘉寧犯了軍規,一切無關人等若是要繼續求情壞我章法,今日我一並處置。”

賀靖話到手到,抬手從親衛手中接過鞭子,抬手朝梁嘉寧身上抽過去。但是這一鞭子下去,他頓時就懵了。齊蘊不知何時已走上前來,背著手一動不動地站在梁嘉寧麵前,剛剛的那一鞭子在他薄薄的白色中衣上留下了一道明顯的血痕。那鞭子上的血不是齊蘊身上的,而是從梁嘉寧身上蘸的。

齊蘊穩身立在那裏,麵目不動如山的威嚴,他衝賀靖冷冷地喝道:“賀靖,再動一鞭子,我滅你九族。”

梁嘉寧的鞭責之刑因為她數度暈厥和齊蘊的阻止不得不中止,四百鞭終究隻打了五十鞭。

但梁嘉寧必竟是軍人,即便因為有人求情有人阻撓,剩餘的刑責再無法執行,但最終還是免不了被發配。

賀靖原本要把她發配到秦州去,後來經一幫軍中老將一再請求,軍令下來的時候,發配的地方改成了疏勒,整個北昭最北的地方。那地方夏季幹旱少雨,冬季氣候惡劣,宛翠收拾好包袱要跟著一起去,賀靖沒準,隻讓李崇套了輛平板馬車送她。

賀嘉彥和齊蘊得到消息騎馬趕到城外的時候,李崇耷拉著腦袋隻顧捯飭馬鞍,沒理他們。梁嘉寧趴窩在平板車上,看到賀嘉彥跑過來衝他勉強笑了笑,艱難地伸出手來拉著他的手說:“你說你是賀家的男人,那句話我聽到了,所以是男人就不要哭。父親說的對,賀家的男人從來都沒有哭著死的。”

賀嘉彥的心都碎了,卻仍舊忍著淚點頭道:“我去求他,讓他允你跟我一起回京,回我們的家,這兵咱不當了。”

梁嘉寧緊緊握著賀嘉彥的手說:“你好好兒的回去,好好兒的活著,有我在邊關,賀家才會平安。”

齊蘊眼睜睜地看著兄妹倆道別,他默默地站在一邊看著,一句話也沒說,直到李崇催著要上路的時候他才輕聲吐出了一句:“那天我說的話,不是那個意思。”梁嘉寧艱難地抬頭,剛剛與賀嘉彥話別時眼中的柔順轉瞬即逝,眸中恢複了往常的平靜,安靜地答道:“我懂。”

載著梁嘉寧的那輛平板馬車漸行漸遠,齊蘊站在原地沒動,一直站到再也看不到了她的任何一點痕跡才轉身,頹然往回走。後來的日子裏,他一直在想,她到底有沒有聽明白他說的是哪句話。

他說:“抗旨是死,戰死也是死,今日我便將我命交於你手,我活,你生,我傷,你亡,可好?”,其實他那一刻想說的是:“我想與你在一起,哪怕是一起去死。”

在齊蘊的世界裏,梁嘉寧是完全陌生完全新鮮的一種存在,在他年少的心裏,對這種存在抱著一絲好奇,還抱著一份探究。人隻要年輕著,心中永遠有一個叫好奇的怪物,如果哪一天這個怪物不見了,人也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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