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一早,賀靖剛剛收拾完畢,還沒來得及出門,皇上的聖旨就到了。
賀都督為國戍守邊關十七載,拒敵除匪戰功顯赫,封安武候,敕封正一品龍騎大將軍,總領肅州軍防務。追封賀靖亡妻梁氏為一品宣華夫人,賜大將軍府邸一座,即日起迎家眷入京休養。
皇上的詔書隻字未提康王府和一紙聖命過繼給他的兒子賀嘉彥,卻單單點名要他的家眷入京休養。莫說是皇上,滿朝文武都皆知他賀靖至今未娶,那麼這個家眷,除了梁徵的遺孤梁嘉寧,還會有誰!
賀靖命人拿了賞銀打發了傳旨的太監去樓下喝茶,把那張聖紙握在手中腰背筆直的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晶瑩的雪掛出了半天神。門口輕微的腳步聲傳過來,接著一個細微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的是他的侍衛長劉潭。賀靖沒有回身,就那樣僵僵地問了他一句:“可有動靜?”
劉潭走近,壓低聲音回道:“林管家五更時帶著幾個侍從出去了一趟,置辦了些雜物又回去了。晨曦時四爺長子也出去了,剛到陸水就下馬換了一乘小轎往靜水奄去了,因那奄裏就隻有一個尼姑守著空奄,屬下便沒讓人跟進去,不過他到現在還沒回來,許是今日就留在那裏了,我派人暗中盯著呢。”
賀靖嗯了一聲,轉過身來從衣掛上往下摘外衣,劉潭上前一步替他撐開雙肩,賀靖直伸著雙手穿好了衣服,自己熟練的係著衣扣,劉潭就忍不住問了一句:“今日還要去嗎?”
“去。”賀靖簡短地答了一個字,連早飯也沒吃,一身便裝就出門了。
不過這次他到了康王府門外,康王府正門大開,王府內賀氏一族侄孫輩男丁老老少少二三十人等候在大門兩側,由已晉升為康王世子的賀嘉彥率領,執貴賓禮迎接,怪異的是,主仆上百人,卻無一人下拜。
賀嘉彥帶著賀靖進到內堂,依舊躺在床上的康王連眼睛都沒睜,氣弱遊絲,聲息幾不可聞。賀靖“撲通”一聲跪下,眼中淚水就下來了。
“爹,兒子不孝,無法在您身邊侍候,這麼多年,還盡讓您為我操心,兒子實在該死。”賀靖隱忍的哭聲低沉,就象絕望的蟲子的低鳴,半天沒有聽到床上的人回應,跪了半晌,卻聽見床上那比他還壓抑的,如同蚊蠅之聲的微微啜泣,賀靖心痛得如同輾壓,忍了良久才聽到康王微弱殘喘的聲音吐出話語來:“靖兒,我知道你心中不滿,可不管你恨也好,怨也罷,這都是我們賀家人的命。”
“當年先皇對我賀氏疑慮頗多,這才拆散了你和徵兒的婚事。你雖識大體遠赴邊關,保住了我賀氏一族,可皇上他畢竟是一國之君,徵兒又與他從小青梅竹馬,如今雖能放下心中介蒂與你坦誠相待,卻沒準徵兒入我祖祠留下遺憾,即便已為徵兒正了名分,對我賀氏還是有所顧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