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聰明人,今上如此所為,恐是要借你之手削去賀氏一族的羽翼。這樣也好,功名利祿原本都是虛名,隻要能保住我賀氏一脈香火……荊兒已犧牲了嘉彥,但願不要再讓嘉寧重蹈覆轍……”
“嘉彥這孩子,命苦,活得艱難,這一生怕都離不得宮裏配的藥。但你那幾個叔叔,如果顧不上,就拚著給他們留下一脈香火吧,哪怕是做個平民百姓也好,終歸平順些。”
“聽說嘉寧的性子隨了徵兒,不知道長相隨了誰,如果也隨了徵兒……你是個聰明的,有合適的人家,還是讓她早早的嫁了吧,不求富貴,勿進豪門,哪怕是個布衣百姓,也難為你傳承一脈。”
“靖兒,今日許是你我父子最後一麵,為父的話,你可是明白?”,
病床上的賀勇年輕時驍勇無敵,曾數度率軍殺入月氏,迫得月氏國大營往胭脂山脈後撤了千裏,致使北昭與月氏邊界幾十年未起過紛爭,北昭才得以休養生息,國家財力不斷壯大,使得西胡和南夏不敢來犯。
昔日的梟雄人物,現在奄奄一息彌留之際卻顯得如此消極悲觀,令賀靖心頭難免悲涼。
康王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粗喘的聲音越來越沉重,賀靖往前跪了一步,一把握住了康王皮包骨頭的手,焦急的喚了一聲:“爹?”
躺在床上的人依舊一動未動,連眼睛都沒睜,喘聲再也壓抑不住,就象他早已幹枯的眼窩裏汨汨的淚水。父子兩個都沒有再說話,賀靖將整個臉龐埋在父親的胸前,啞著聲音,後背卻抽搐的頻繁。
良久,康王終於抬起一隻手,無限輕柔地在兒子頭頂撫摸了一把,輕聲說:“這就去吧。”
賀靖擦幹了眼淚抬起頭來,再次一拜到底,給父親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起身站立。
康王府人多嘴雜,賀靖沒敢多留,雖然百般不忍離舍,卻不得不強忍下心頭的痛,轉身退出屋來。
賀嘉彥撇開隨侍的扶持,堅持候在門外,等賀靖出來,招呼他進了堂屋,兩人在上首正襟落了坐,侍女剛奉了茶上來退到一邊,就被管家揮手打發出去了,而且連門口候著的隨便從也一同打發了個幹淨。
賀靖狀若無意地看著這番動作,暗地裏對賀嘉彥打理府內庶務的手段由衷的讚賞,也稍稍的放了心。
屋中隻剩父子兩人,賀嘉彥這才起身,撩袍在賀靖麵前拜倒,叫了聲:“爹爹。”
賀靖親自將賀嘉彥雙手扶起來,看著他羸弱的身子,眼圈一紅別過臉去。賀嘉彥比三年前在肅州見時長高了些,但身體還是細細瘦瘦的,臉卻更加的白,象裱了一層紙,看著讓人心疼。
“這個府裏現在老的老,小的小,實是委屈你了,你身子骨又這樣單薄,拖拉著這麼一大家子人,也實在費力,不如都散了吧,多給他分些錢兩,別寒了邊關祖父們的心,讓他們各自奔生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