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是大搖大擺地進個京嗎,先生有什麼說不出口的。爹爹是邊關宿將,賀家又沒犯什麼誅九族的大罪,怎地就讓你們畏懼成這樣了。”
柳衡一直低著頭看著麵前的茶碗,聽到梁嘉寧說到這裏,不得不提醒她:“怕隻怕今上的原意還不僅僅是讓你去做人質這般簡單。”
梁嘉寧輕傲地笑了:“我一個長年生活在邊野之地的粗陋女子,諸事不懂,他還能拿我怎樣?”
柳衡連著搖頭道:“非也。試問,齊蘊可曾視你為粗陋之人?他若真視你為粗陋之人,便不會有三年前的肅州之險,他誑你去城外跑馬,分明已是識破了你心中丘壑,若不然,他當時就會應了賀嘉彥帶你回京,事後更不會那般容易的放任你被貶居延。我看此人精明不凡,並非泛泛之輩。細細想來,恐怕你們父女二人這多年來所使的障眼法,真正迷惑的隻有你二人而已,在旁人眼裏,未必如此。”
“先生的意思是…?”
“今上若是下旨為你賜婚,到時你是嫁還是不嫁?”
梁嘉寧沉默一瞬後,突然有些玩世不恭的笑了:“能脫離這邊關寒涼之苦,我為何不嫁。”
柳衡嘴角扯起一抹冷笑道:“不論王孫公卿,富貴貧窮你都嫁得?既然如此,那你父女二人又因何滯留這寒涼之地默默無聞十幾年?”
梁嘉寧一看自己那點小心思被師傅一眼戳破,索性也不再裝下去了,直言道:“先生所慮不錯,隻是……今上若真要將我賜嫁他人,以圖他謀,早就賜了,又何必今日才為我娘正名讓我去為賀家做人質?”
如果今上真的不懼賀氏,又何必下旨為梁徵正了名份,惹得賀氏一族不滿,與梁相再結新怨?而多此一舉隻為離間。後麵這句話梁嘉寧沒說,但她知道柳衡心裏明鏡兒似的,懂得比她還透澈。
柳衡直直地望著梁嘉寧,如今他這位弟子,此番見解步步都透著異於常人的睿智,小小年紀已如此聰慧過人,幸虧她隻是女子,若為男兒,不知這梁賀兩氏又有多少人會跟著受累。賀靖,你不娶,不續子嗣,不知為賀家免了多少災禍!
如今賀氏五虎皆在邊關手掌重兵,朝中能與之抗衡的新派勢力還未培養成熟,新舊交替青黃不接之時,又逢三國俱對北昭磨刀霍霍,虎視眈眈,值此用人之時,正是為梁徵正名的最好時機。而給賀靖封候賜府,地位瞬間就淩駕於賀氏五虎之上,不但徹底斷了賀靖世襲康王爵位的可能,也讓賀靖在家族長輩麵前生生地成了仇敵,以毒攻毒拿賀靖來製衡賀氏在軍中掌權的幾位元老級人物,若賀靖心無反意,此計必定大成。
皇上如此行事的另一個目的,那就是要委賀靖以重任,因此,這種時候,如果沒有一個足夠份量來製衡賀靖的人,皇上的這步險棋就不敢破子而動。而這個可以製衡賀靖的人,隻有梁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