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求索(上)(2 / 2)

我讓小桑帶話給海棠,說是需要進府看看適合跳舞的場地,說穿了為的是讓海棠跳的飛天更讓那位爺高興。小桑回話說海棠那裏要先請示,等她那位爺許了,才能接人進去。這麼一來一回就去了四五天,期間斷續地又飄了一場雪,徹底結束了長安城秋日的一點溫暖,隻剩下白色的寒冷,我卻漸漸暖和起來,因為我正要接近一個真相。

宰相府比我想象的要大,沒有教坊裏細碎繁複的裝飾,大氣且肅穆,仆人溫良恭順,看到我們會低頭讓路,口裏一疊聲地跟海棠請安。我不能遏製地想象李德裕穿過走廊接受他們請安的樣子。

海棠並不能帶著我四處地逛,大宅子裏連著好幾近的屋宇連接起來,重重疊疊又嚴絲合縫得了無生趣,看似連成一體,實際上劃分成好幾塊,不能隨便進入。隻有後麵帶睡蓮池的小花園是大家都可以進去的。

逛了一圈海棠帶我坐在東院廂房的小廳裏趨近火爐取暖,小丫頭和小桑被海棠打法下去了,說是要和我說體己話。

“如果是夏天我建議你在水裏麵打了樁子在上麵跳,可惜現在是寒冬時節,現在隻有一個地方適合你跳飛天。”

“哪裏?”

“你的臥房。”

海棠居然臉紅了,一邊啐一邊裝著要打我。而我並不能自然地應付這些親昵,立刻起身假裝要躲,乘機進了左邊的隔間。裏麵是海棠的臥房,布置清雅,很像海棠這個人。床榻占了一麵,床頭對窗,窗前一具梳妝匣子,旁邊是高柄的銅鏡,床腳靠牆疊著整齊的櫃子。床榻的對麵牆上掛著幾架橫臥的琵琶,統統都用楠木的架子托起來,其中包括“黎幟”。

“據說是傳了幾代的名琴,因為是用金屬做胎,太重,所以平時都不用。”海棠指著“黎幟”對我說,“文饒親自用匣子裝了交給我,讓我好好保存,興致好的時候便央我用黎幟給他彈曲子。”

“我知道,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知道,銅絲為弦鐵鑄胎的黎幟。”我取了黎幟下來,又讓海棠取了撥子,坐在榻上彈清商曲,讓海棠盡量地適應臥室裏有限的空間。有時日沒彈了,手裏的又是沉重的黎幟,難免生疏,彈錯了的時候便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對麵的人是海棠。幾遍下來雖然有錯,但也連貫起來,海棠就著曲子在中間不算寬裕的範圍內翩躚起舞。偶爾會有水袖刮過臉側,帶起一陣微風,我突然意識到這是李德裕即將麵對的,我似乎看見了,紅色的蠟燭和抖動明亮的燭火,麵前是絲帶飄揚的海棠,後麵是柔軟溫暖的床鋪。心裏很慌亂,琴音便尖銳起來,經過黎幟金屬腔體的共鳴以後尖銳得要把我撕碎。

驚慌地看海棠,我還是害怕,害怕她聽見那些破碎音符裏麵覆蓋起來的,隱秘的情緒,海棠卻沒看我,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明浩的臉,溫柔的帶著笑意,就像我一直記得的那樣,讓人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