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湖和甘木進了營盤,挑片空地席地而坐,就像闊別多年的老友忽然重逢想要促膝長談一樣。
酒已備好,還是無菜。
甘木掃了一眼,冷笑道:你想活在過去?
曹湖舉起酒壇,喝了一氣,才道:彼此彼此。
甘木卻沒有喝。曹湖看了他幾眼,笑了笑。然後道:還記不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甘木端坐,似要把這天地撐裂。他默然。
曹湖苦笑,好像在自言自語:不過是想談談罷了,何必······算了,我現在就把一切都說出來。
於是他就開始講,的確像是在講故事---語調都溫和了許多,氣氛也不再那麼壓抑:從前,有一個孩子,無父無母,自小跟一位神醫學習醫術。他很聰明,也很好學,醫術很快就和他師父不相上下。隻是他師父醫術雖高,但卻隱居深山,很少外出,也很少給人醫治。他說他這是淡泊名利,無為清淨。
甘木插了一句,語聲卻是很冷:但那徒弟卻不那麼認為,對麼?
曹湖自顧自地講下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小徒弟逐漸長大,也越來越像看看外麵的世界。老神醫則還是那個樣子,非常厭世,很少行醫。小徒弟卻不然,他對那些病人十分同情,卻不忍違背師命,也隻好視而不見。但是有一天,一個性命垂危的少年逃亡到了這裏,他並不知師徒二人身份。老神醫對少年不冷不熱,敬而遠之。可小徒弟卻對少年十分歡迎。沒過多長時間,小徒弟和那少年就親密無間,幾乎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兄弟。但那少年的傷情卻一直惡化下去,小徒弟迫不得已去求師父,不過師父仍無動於衷。終於,小徒弟情急之下,決定自己替那少年醫治。
甘木麵無表情:不用再浪費時間了,這段故事我知道。後來那小徒弟跋山涉水,找到一種暫時能替少年續命的藥。
曹湖悲愴地笑:可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嗎?少年傷好後離開了小徒弟,那小徒弟怕師父怪罪,也不敢再回去。他完全不諳世事,空有醫術卻難以糊口,最後流落街頭。
甘木不語。
曹湖繼續道:但就在那傻徒弟快要餓死的時候,衙門裏一個捕快救了他,還幫他在縣衙中謀了份差事。然後,他的名聲越來越大,生活也逐漸好起來。可是,他忽然接到了一道讓他火速進京的聖旨。由於先前的經曆,他的求功之心很是迫切,所以他馬上就去了京城。可是,他沒有見到皇上,隻見到了一個當權的宦官。那宦官說皇帝不好出麵,還交給小徒弟一個任務,就是配出一種能使人暫時昏迷,不會危害生命的藥。
甘木道:他當然不會失敗。
曹湖道:不錯,他成功了。可是成功後皇帝卻把他軟禁起來。不過他也隱約聽說了那件事的來龍去脈,這藥是給一個刺客準備的,因為這刺客和皇上有點關係,皇上不想殺她,就要把她充軍。又不好直接下令才想出這個辦法。而之所以選中小徒弟配這種藥,是因為皇上不想把事情擴大,不能用太醫們。
甘木道:那按皇上的思路,本該將小徒弟滅口啊。
曹湖道:小徒弟命大。當時審問刺客的是大臣石焰,皇上為了滅掉口風,派石焰和刺客一起充軍。但石焰提了個要求,他要帶走小徒弟,以觀察那藥是否會有什麼不良反應。皇上無奈之下,作了讓步。
甘木道:然後,小徒弟和那刺客就理所當然地日久生情?
曹湖承認。
甘木道:好,你講得很清楚。至少在你命運多舛和無憶那件事上講的很清楚。
曹湖換了種語氣,他忽然就激動起來:但你殺了她!我相信你不會是有意的,可你無法改變事實!她最終死在你手上!
甘木道:所以你的報複也是理所應當的?
曹湖邪笑:我早說過,你殺了我最心愛的女人,我就要殺了你!不但要殺了你,還要毀了你心愛的女人!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甘木麵無表情:所以你擄走紫雲,又用藥物使她失憶?
曹湖冷笑:你不覺得這是你應該得到的嗎?再說,她和韃靼王子本就青梅竹馬,你又何必參與!
甘木忽然笑了,笑得很溫暖。他微笑著說:曹湖,信不信我現在殺了你?
曹湖道:我信,我當然信。甘木,我太了解你了。你不會因為我救過你就不會忘恩負義。但是,你也要想清楚了,你能不能殺得了我?你還想不想要解藥?
甘木很平靜:我當然想要解藥,可我知道你絕不會給我。我甘木從沒做過魯莽的事,也一向自認不是莽夫。但這次,就算我要死了,也絕對會讓你死在我的前頭!
曹湖也不意外,他喝了口酒,道:好,這本就在我意料之中。來吧。我不會占你便宜。我們就來場光明正大的決鬥!
甘木卻道:等等,我還有幾個問題。
曹湖道:說。
甘木道:石焰在哪裏?
曹湖道:十天前他就已經死了。
甘木嘲道:拜你所賜?
曹湖道:這是內幕,上報時是以戰死的名義。
甘木道:這樣你就獨掌大權了?你的目的終於達到了?
曹湖道:至少現在是這樣。
甘木道:你神機妙算,不知算沒算過如果你死,軍隊怎麼辦?
曹湖冷冷一笑:我沒算過。因為死的是你,不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