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睜開眼睛,兩個尼姑隻剩下越來越小的背影。
甘木轉身,慢慢地,慢慢地離開。
一切的一切終於都結束。可經曆了這一切的甘木,他結束了嗎?他能結束什麼?
來時,兩手空空;去時,兩袖清風。他擁有過什麼?又失去過什麼?
甘木現在什麼都不想做。他隻想倒下,躺到海枯石爛,躺到地老天荒。
一個人,隻是一個人。
總是一個人。
本來甘木心中終於燃起了希望,和雪柳一起去東瀛,遠離中原紛擾,去找吉野浪一和何隨武,去看那熱烈而燦爛的櫻花。
然後,終老,一生一世。
可現在,希望都變為絕望,徹底的絕望。
甘木靠在一棵枯樹旁,整個人都似已被完全抽空。
來來往往,山野村夫。沒有人注意到甘木,他們的世界,完全是另一種世界。
但忽然,卻有一個很熟悉的聲音響起:你在這裏?
甘木站得直了些,道:你也在這裏。
那人道:我來完成我們共同的心願。
甘木道:很好,我們早就該做。
----風毅和甘木的決鬥,是甘木卷入這一切的最原始的原因。而且無憶也說過,他們的決鬥,不可避免。
風毅道:那麼,你還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甘木譏誚的神色盡露,反問道:你以為我還需要交代什麼?
風毅歎了口氣,道:那件事我很遺憾,對不起。
甘木冷冷一笑:對不起?你不用說對不起,那隻是你的職責,分內之事。
風毅道:我帶來了解藥。你們可以,做你們想做的事了。
甘木忽然問:你是不是感覺我很傻?
風毅笑了笑: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可是,我個人認為,你這樣的男人,是不會隻與一個女人相伴一生的。你喜歡刺激,不甘平淡。
甘木淡淡道:如果我沒死,也許我會去一趟女真部。
風毅道:找紫雲?
甘木道:也許。知道真相對誰都沒什麼好處,我隻是去一趟罷了。因我而釀成的悲劇,實在太多。
風毅目光閃爍:你好像變了。
甘木道:人本來就在變,不停地變。另外,我也許還會去西湖走走。無憶說,她會在那裏等我。
風毅不知所雲地笑:那雪柳呢?
甘木道:如果她改變了主意,我會等她。不過至少,我欠她的,總要把解藥送去。好了,我說完了,你呢?
風毅道:我不知道。也許會走,也許······保持現狀。太多種可能了。
甘木忽然低聲吟道:無心無念,隨風隨塵。是非爭鬥,擾擾紛紛。滄海一劍,驚天泣神。虛求虛我,萬性歸真。得兮失兮,忍奈何兮。空兮盈兮,悲何則兮。
風毅居然長聲接道:濃雲濃柳,靜木靜彬。乾坤順逆,合合分分。傾城一笑,銷形銷魂。幻知幻解,千朝留恨。玄兮霜兮,共逐鹿兮。苦兮樂兮,作此誌兮。
甘木喃喃道:這才是完整的?
風毅沒有回答,他隻是說:開始吧。
甘木拔劍,所有的血性和勇氣好像又都回到了他身上。
但那些暴力與殺戮,大概是一去不複返了。
風毅看了看甘木手中的劍,含笑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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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是玩具,棒是兵器;用劍時隻是想玩個遊戲,用棒時,才真正心有殺機。
*
“這就完了?”
“是。”
“甘木後來怎麼樣了?他到底選擇了誰?無憶,紫雲,還是雪柳?”
“那有什麼區別嗎?也許他都想要,也許他萬念俱灰,誰都不想要。”
“那他和風毅的決鬥,到底誰贏了?”
“誰贏誰輸,本沒有多大的意義。別忘了,劍是玩具,棒才是兵器。”
“那你很失敗,你這故事中,沒有太多的刀光劍影。你隻是在寫人,各種各樣的人。”
“認為我這個故事,根本隻是江湖的一個插曲?”
“不錯。”
“那就好。這就是我想說的。江湖不隻有血腥和殺戮,暴力和野蠻。還有純潔和平靜,博愛和風雅。”
“可是這會不會偏離了你最初的主題?”
“什麼是主題?人類永恒的主題就是愛。仇恨雖強大,但它終歸會被博愛所取代。”
“那麼,結束了?甘木會博愛,江湖也會光明?”
“不錯,結束了。看看東方吧,夜雖黑暗,卻永遠遮不住朝陽燦爛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