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雨滴落的格外頻繁,好在入了深秋,細綿延長的雨季也一起消盡了。臨城內,人流穿梭不止,每個人都在不同的攤販前挑選自己心儀的東西,也有人不斷向前,行進的腳步未曾停止。
此時,幾匹官馬急馳而過,將百姓嚇得退到兩旁,原本窄小的道路,一時間讓開了縫隙。隻見馬上飛躍下一人,大概二三十歲的模樣,領著身後的幾名侍衛走到城門前,將官紙用力的貼在公告欄板上,書文上寫的盡是皇宮采選良家子的消息,上麵紅色的官印最為奪人眼球,一時間引來了不少的城中百姓圍觀議論。
這時,季府早已忙裏開外,唯有季子棠一人無所事事,坐在後苑的秋千上,也不太晃蕩,偶爾望著藍天出神,偶爾自己不知不覺的陷入沉思中,煩了便呆呆的看著苑裏的槐花樹,眼珠子跟著秋風吹過的花葉一同移動著,就連腦袋都會跟著隨即轉動,直至它們完全消失於目光之中,她也一動不動了......
“還在怪阿爹嗎?”。
一個厚重的男聲從身後響起,而後雙手輕輕地推動著她的身子,秋千穩穩地搖晃著,她撅著小嘴,對季文修滿口的怨聲:“阿爹偷懶,怎麼都不用力!”。
一時,身後的手勁猛地一下,她忽然間被蕩出好高,心跳隨之加速,正當身子向回方搖擺之時,被季文修一雙強有力的臂彎深深地摟在了懷中,於是扶著她慢慢地走了下來。
她回過頭望著季文修,眼中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強忍著不讓淚輕易的流下,那夜她曾告訴過自己,哭泣是最軟弱的表現,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日後她將不再是個無能的孩子,她一定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起來!強大到有一天再也沒人能將她的命運隨意安排。
“別怪阿爹,很多時候,都是萬不得已”。
一句萬不得已,的確無從怪起:“我不怪任何人”就算真的追究,又能去怪誰呢?難道指責命運讓她投胎成為季家的二小姐嗎?一切都是徒勞,不管多麼用力,撕扯到最後受傷的隻有自己。
興許,有一天心中的傷口會愈合,但是隻要觸碰到,依然會覺得疼痛不止。
“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們!”如果時間可以倒回,想必季文修一定會善待他身邊的每一個人!他會斷然拒絕政治聯姻,不讓魏氏成為婚姻的陪葬;他會遵從心中所愛,斷不會讓連氏鬱鬱而亡;更加不會讓無辜的錦堂卷入這一場情愁之中,他會拚盡全力保護他的女人周全,萬萬不會再用一句蒼白的:“迫不得已”去敷衍她們。
轉眼三日限期已到,采選的日子越來越近,晨間,季府的門前,滿是一片淒涼的哭啼聲:“入了宮,凡事都要小心,不能逞一時之強,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記得南邊永遠是你的家,這裏有念你安好的人!”錦堂每每想到從此要天各一方,心便絞著疼痛。
今日一別,今生怕是無緣再見,錦堂有說不完的話要叮囑她,可千言萬語,彙到嘴邊,也隻剩下一句:“棠兒!好好保重”。
她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耗費了大半天的時間,女人之間隻要哭哭啼啼便沒個頭,季文修忍不住遞了一個眼神給小廝,那廝很快便領會了其意,擺出一副焦煩的模樣,口中不斷的催促著:“二小姐,咱們該啟程了,再不走,怕是夜裏才能入京”幾個人簇著擁著硬是將她們母女二人生生的分開。馬車緩緩而行,季子棠掀開簾子回望季府,童年的畫麵仿佛就在眼前一樣,有歡快的笑臉,愉悅的笑聲,混合交融著在耳畔或深或淺的回蕩。
馬車越行越遠,這時的季文修早已轉頭回了季府,此刻的他內心也正在百感交集,他愧對自己的兩個女兒,因為家族的利益,前後犧牲了兩個女兒的幸福才能周全,但願他所做的一切,來日到了陰曹地府時見到列祖列宗不會被責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