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嬈從外殿搬來矮凳置於軟榻一旁,一旁的圓桌上擺放著幾樣簡單的吃食,榮嬪隨手一指:“都是你平日裏愛吃的,我早早的就讓小廚房備下了,快嚐嚐宮裏廚子們的手藝,一般人可沒這個福氣呢”。
季子棠心知她是真心關切自己,也不忍拒她,便用金匙舀了一勺,淺淺地喝了一口,道:“不知榮嬪娘娘喚小女前來所為何事?”榮嬪強忍著心中的火氣,不知她這一聲聲的“榮嬪”是真心敬她還是在嘲諷她,盡管心裏是這麼想的,麵上也依然帶著微微的笑意:“難得你入宮一次,阿姐喚你來敘敘舊,咱們姐妹好多年沒見了,想當年我出府時,你還隻是個孩子,轉眼幾年過去,你也變成了婀娜多姿的大姑娘了,日子過得可真是快啊”。
季景鬱是皇上下旨禮聘入宮的禦妻,想當年紅街十裏,儀仗甚是榮貴,原本皇上是屬意她為當朝皇後的,豈料那時季文修已退朝回鄉,朝中無人鼎力相助,數名百官起異反對,封後一事最後也隻能不了而之。
那時季子棠年紀尚小,聽府裏的婆子們說,阿姐入了宮從此便是人中鳳凰,可如今再見她時,雖是錦衣玉食,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但心底的悲情苦澀也唯有她自己心知,倘若日子如果過的得意,又怎需叫季子棠入宮走這一遭。
季子棠並沒有順著她的話回應什麼,榮嬪又自顧自的接著說道:“我知道你落選了,怕你難過,特叫你來寬寬心,我猶記得你小時候一不開心就喜歡吃糕點”接著季景鬱又安慰她:“你也不要太難過,日後我再幫你尋摸個宗親皇子,不急於這一時,恰逢有時間你也可以多在京中轉一轉”。在榮嬪說話間,轉眼一碗雙百青粥已經見底,季子棠用帕子擦拭嘴角,起身盈盈道:“謝謝榮嬪娘娘的好意,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小女先行告退”。還沒等榮嬪開口應她,行過禮便急匆匆的離開了長春宮。
榮嬪心裏怒氣漸升:“瞧瞧,阿爹都把她寵成什麼樣子了!入了宮,半點規矩都不懂”。
春嬈在一旁寬慰她:“主子別動氣,二小姐還小,身上的稚氣還沒完全消退,也是情有可原的,以後長大了,肯定會定性的”榮嬪沒再接話茬,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乏了,伺候本嬪安寢吧”。
從長春宮裏出來,季子棠暗自譏笑:“你不是我,怎知我會難過?”。
天上忽然下起了雪,又急又大,不一會功夫,隻見地上已經積滿了一層薄薄的白。風刮起來打在琉璃瓦片上沙沙作響,不知不覺她加快了腳步。
在破舊的宮宇門前,季子棠被兩旁盛開的夕顏花吸引住,夜裏此花甚是奪目,這種花也有個俗名,叫“牽牛花”民間還有人管它叫“喇叭花”隻是因為它開放的時候像一個小喇叭,葉子碧綠碧綠的,花瓣呈桃形般,更為有趣的是它隻在夜晚盛開,白日裏即便是蝴蝶而來,它都不為之動容,可見此花活的是多麼的孤傲!
一顆顆牽牛花並成一排,形成了一道屏障,雪花落在花瓣之上,慢慢的融掉,雪水一點一滴的落下攤在地上結成晶瑩的冰坨子。細長的身子攀到頂端,綠色的屏障開滿各色的小喇叭,紅的,紫的,又嬌嫩又鮮豔,像彩色的圍牆一樣,漂亮極了!
季子棠伸手撚一朵,花徑上的尖刺紮破了她的手,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下意識的斥它一聲:“難道連你也要欺負我嗎!”。
不遠處正要入院子的小男孩聽見聲音摸索而來,瞧見她手染血跡,徑直走過去,二話不說立馬從袖中拿出一塊錦帕,笨拙的幫她將手指包紮好,他的這個舉動倒是暖了季子棠冰涼的心。入宮的這一天,她的心情可謂是跌宕起伏,知道自己落選的那刻沒人能體會她心中的欣喜,可是在長春宮,當她阿姐說完那一席話之後,思緒又一次的被打亂了,作為一個庶女不能與之比肩,當真是一種羞辱,越想心裏越覺得難受不已,繼而眼淚止不住的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