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直背,依舊不正眼看我,“爸爸說你是個好姑娘。”
我笑笑,摸摸口袋,有個乒乓球,我拿到他跟前,示意他接著,他用餘光看到了,伸出手來拿。
透過乒乓球,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他看我一眼,有些詫異,囁嚅道:“球……”試著抽回手去,卻不是很堅定一定要抽回去。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瞧,他的眼神如慣常一般躲躲閃閃,我說:“你看,是不是沒有了——那個靜電?”
他對於我的碰觸沒有昨晚的反應那麼大,接過乒乓球之後注意力隻在那個球上了,根本不理我說的什麼。我陡然有些恍惚,仿佛昨晚那人不是眼前這人似的。
一陣風吹過來,我打了個冷噤,怎麼盡起些陰冷之風。
抬頭望望天,明媚的陽光有些刺眼,被這麼一激,我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吸溜著鼻子,感覺拿出張紙巾蓋上。
我在逐床記錄病患情況的時候,一個護士過來問我,“高醫生,他是不是來找你的?”
透過玻璃門,看見萬生站在那裏。
上次我領他來搬走了我們科室唯一的一台微波爐,然後我自己掏錢買了台新的回來。同事都曉得我和太平間的有點交情了。
不過萬生來找我我還是很意外的,“你找我……有事?”
他點點頭,伸出手來,手裏握著個什麼東西。
我接過來,溫溫的,是個煮雞蛋。
“給我吃的?”
他點點頭。
我給了他一個乒乓球,他還給我一個煮雞蛋,還知道禮尚往來,這兩個東西好像差不多,其實也差太多。
他沒有別的話說,也不走,我便把雞蛋往額上一磕,“是要我現在就吃嗎?”
他歪著頭笑,我剝好光滑的雞蛋,掰開嚐了嚐,反饋道:“還不錯。”
他笑得很開心。
我隻好把一個雞蛋在他麵前都吃完,艾瑪好噎!
他指著我手腕上的飾物,說,“好看。”
我摸了摸光潔如新的銀鐲,“你喜歡?”
他點點頭又想起什麼似的趕緊搖頭,“你戴著好看。”
“我奶奶給我的,說是能辟鬼邪,是我的護身符,你眼神真好使,認得好東西。”
白天剛跟萬生聊過這個銀鐲,沒想到晚上的時候竟然被搶了!
連同被搶的還有我心愛的布袋!
事情是這樣的,我正和李萌萌吃完砂鍋粥,在轉角的巷子口互道再見,一轉身,一個騎摩托的與我擦身而過,他捋了一遍我的左胳膊,不僅把我的布袋拽走了,把我的銀鐲子拽走了,連我的胳膊都差點拽走了。
“高潔!”李萌萌驚呼一聲,慌忙地折轉回來,嚷嚷道:“你有沒有傷到?胳膊能抬起來嗎?我天,脫臼了!得拍個片子,看看骨折了沒!”
那個飛車黨居然能從我腕上取走銀鐲!如此高難度的動作也能滿分完成,隻能說此人身手著實了得,我在呲牙叫痛之際也不忘表達對他的深切折服!
在急診室處理完胳膊的傷,又去警局報警錄口供,連交接班都沒參加。科室那邊知道了我遭遇的突發事件,主任讓我別去上班了,說換個同事替我的班,我說算了,輕傷不下火線。等我回到監護室,發現已經有同事來替班了,都叫我好好休息去,我很感動便就近在值夜室躺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腦子裏亂哄哄的,很困卻睡不著。
腦子裏總不清淨,越吵越睡不著,越睡不著越煩躁,越煩躁頭越疼……竟然成了一個死循環。
後來不停告訴自己至少心要靜,做了幾個深呼吸,開始耐心地去聽腦子裏都是些什麼聲音。
有隱隱約約的啜泣聲,有忽近忽遠的笑聲,一個最清晰的聲音說:“來……跟我來……”。
一些嘈雜的聲音嗡嗡嗡此起彼伏:“是我的,誰也不許搶……”“高潔……高潔……”“嗚嗚嗚……”“明明是我先來的……”
那個最清晰的聲音讓人無法忽略:“……來吧……跟我來……跳吧……跳下去,一切都會結束了……”
什麼鬼,這話怎麼這麼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