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裏職工搬遷的事陷入停滯，據說是省內各縣市的接收安置辦公室向企事業單位安排人時，遇到了阻力。再加各地都有自已的事要忙，沒人管，隻能等省裏主管部門召開協調會才有消息了。
李越也不盼這事，他將來要去的雙鶴市是煤城，一想到可能要去下井，就心裏鬧得慌。
轉眼到了學校放暑假的時侯，他想趁放假的機會看看外麵的世界。他父親是郵電局的，現在改革開放，講帶頭致富，在家開了個租書館，時不時的總有人來借書。這天，有個租書的小夥租完書後到了院子裏，他看出是小時的玩伴是葉根子，忙叫住了他。
“根子，聽說你爸在外地包了活，是真的嗎？聽說咱這兒去了不少人，掙到錢了嗎？？”
被叫住的葉根子隔著窗子問他，“你想去咋的？好好當你的老師得了，受那累。”
見李越執意要去，葉根子又嚇唬他，說去的人都幹四個多月了，才發過一回工資，管工頭要錢挺難。李越倒不在意這事兒，他當老師，放暑假也領工資，主要是想到山外頭看看新鮮，又沒有方便去的親戚家，才想到既能外出，又能打工這種方式。幾天後，葉根子帶了幾個想去的人，叫上他，上了路。
在客車裏顛簸了一天，下了車，幾個人跟著葉根子，走在一條沒有盡頭的大壩上。大壩高出地麵近十米，葉根子說，這是沒有建成的高速公路，他們幹的活就是建高速。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草原，看不到天際，既使有大片的雲彩也填不滿似的。風很大，明明有蚊子迎著咬他的臉，卻硬生生被風吹到腦後勺那邊去了。好象老天故意為之，以這條長長的沿伸出去的路為界，一邊陰雲密布，另一邊卻是豔陽高照，不一會兒的功夫，陰天這邊下起了雨，雨深處，黑乎乎白茫茫一片。於是，大家就靠著沒有雨這側走，看著這邊晴空處，從天空顯現出了一道七色的彩虹，象一扇大門，裏麵似乎有許多美好的事在等待他們一樣。
遠處，有一片工棚，葉根子指著說那就是工友們住的地方。進了工棚，裏麵象是大車店，過道兩側，是長條形的大炕鋪，用玉米皮子編織的炕席從這頭一直鋪滿另一頭。正是晚上收工的時侯，工棚裏滿是工友，有百十號人。從北陽廠來的都聚在工棚裏的一角。原來，這裏的工友來自三夥不同的人，另外兩夥分別是工頭從賓東縣帶來，還有從南方某縣的包工頭帶來的。葉根子問他爹，怎麼沒有看到老黃，這兒最大的包工頭。有人說去向公路發包方要錢去了。一提到要錢，仿佛工棚裏所有的人都支起了耳朵，向這邊張望。
吃飯的時侯，人們端著碗，拿著饅頭，各吃各的。隻有南方包工頭帶來的那夥人，有三四十號人，聚在挺遠的一塊空地上，腦袋總往一塊湊，不象是吃飯，倒象在商量什麼。有人小聲說，他們準備等老黃回來，跟他攤牌。做飯的夥夫據說是老黃的親戚，他胸前圍著大白圍裙，瞅著那夥南方人，一臉的鐵青，很脆地吐了兩口唾沒。整個工棚彌漫著一種怪怪的氣氛。
人們在等盼包工頭老黃的日子裏度過，北陽廠來的人也常在一起嘀咕，什麼時侯發工資。李越也許是才來，對這裏一切都感到新鮮。看這裏幹活的人特能吃，驚得他舌頭都要吐出來了。一到吃飯的時侯，人們用手摟著五兩的饅頭，少的八九個，多的十五六個，兩隻筷子上串滿了。這不真成了人們說常的飯桶了嗎。但幾天後，他也能吃八九個了，吃完了，總覺得肚子裏沒添滿，沒見到底似的。
這體力活真是累，早上出工，人們帶上工具，來到在建的高速公路上，翻鬥車一輛接一輛，裝著在攪拌站拌好的料，每當“嘩”的一聲卸下，分成八、九組的力工們，就揮動著鍬、耙子等工具，把這滿是水泥、沙子、河卵石、青石子的攪拌料攤平。等力工們閃開後，那些瓦工們跟上來就用抹子抹平。一波接一波，沒休沒止。
這天，李越跟著這組人正賣力地攤攪拌料，就聽旁邊的葉根子尖叫了一聲，“吔，寶石！”大夥聽得發懵，都停下手裏的工具，向他看去。隻見他臉上灰蒙蒙的，隻有眼睛比以往更白亮，手裏拿著在埋汰衣服上蹭過的東西，迎著太陽舉著，一個很亮的發出黃色光的透明石頭出現在人們麵前。李越搶過來瞅了幾眼，就見它透亮得象一汪水，能看到石頭的那一麵，本身又象是在往外放光，很是燦爛，在手裏翻過來掉過去地瞅，還沒弄明白為什麼會這麼亮，又被別人搶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