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牧野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釋放出那樣高貴聖潔的笑容時,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為她這樣的笑容而震撼。在經曆了這樣巨大的悲傷之後,她卻還能夠堅信自己的方向,爆發出更為強大的生命力。這才是讓人真正震撼的地方。就像她身後就要落下山去的太陽一樣,在即將隱沒的那一瞬間,都會放射出一絲比平日亮的光芒。這就是人性最美好的時刻,因為有這個世上最純淨的希望,因為有自己的執著,所以才是最美好的。
臨倚慢慢往回走,依舊是她一個人走在前麵,麗雲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單薄的背影一直遊走在暮色漸起的東靖帝宮中。
她回到翊坤宮的時候,門口的宮燈已經燃起了微弱的亮光。一陣風吹過,臨倚的發被揚起。她站在門外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抬起頭看著掛在翊坤宮雕梁畫棟的大門上的大紅的燈籠。那種隻有皇後才能用的紅色,上等的絲綢中透出朦朦朧朧的一點光,就像她心裏的希望一樣,顫巍巍地搖曳在這暮色四起的風中。
她跨進翊坤宮的大門,那些原本在忙的宮人們都停下了自己手裏的活計,靜悄悄地看著臨倚,臉上是個有所思的神情。
臨倚靜靜地穿過人群,走進了內殿。她一點也不會意外今日慈安宮裏的一切會被他們知道。在這個後宮,要說什麼傳播的最快,非流言,非那些不好的事莫屬。她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
走進殿裏,隻有瀲灩一人站在廊下等待,見到她回來便迎了過來。臨倚看了看瀲灩身後的宮殿,一片漆黑。她原本還存留有一絲希望,也許他會在這裏等她,也許他會想要聽她解釋。可是在看到瀲灩身後那一片如大海一般的死寂,她的心頓時也如這一片漆黑的房子一般,沒有了任何光亮。
她用盡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走進房間,屏退了瀲灩麗雲,隻是自己一個人蜷縮在床上。她的腦海裏紛紛揚揚都是今日殿上的點點滴滴。他的憤怒,他的失望,他的傷心。她的淚又無聲地流下來,心裏的委屈無處釋放。直到此時,她才放開壓抑的內心,任由那些委屈,那些恐慌瘋狂的蔓延她整個的生命。
淚一直在流,漸漸沾濕了她身下的錦被。她在黑暗中張開口,無聲地道:“傻瓜,你真是傻瓜!怎麼能就這樣相信外人了呢?難道我們之間的愛就這樣經不起一點挫折。難道你就此不會再來找我?不會再原諒我了嗎?”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黑暗中忽然響起了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臨倚聽到了,但她卻沒有更多的反應。等在這裏的人,不是她心裏希望的那一個,她連驚詫都懶得。
熙牧野從暗處走了出來,輕輕坐在她的床邊,隻是看著她蜷縮著身子躺在床上,神色複雜,久久也不說話。
臨倚不去理睬他為什麼又出現在自己的房間。她對這個男人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攻擊能力。她忽然感到精疲力竭,和他鬥了這麼久了,又有什麼意思呢,換來的不過是熙馭風的誤解,還有自己滿心滿身的疲憊。
她甚至在懷疑,自己從一開始就和他鬥是不是錯了。一路走到現在,她已經迷失了最初的自己,她已經找不到一點要繼續下去的理由。
他伸出手撫摸她披散在背後的長發。她一動不動,隻是將頭深深埋進自己的臂彎裏。半晌,她才囈語一般地說:“求你,出去!”
熙牧野聽清了她的話,神色倏地變了。他握緊了拳頭,又放開。半晌,隻聽得他冷冷地道:“你還不死心?馭風是最敏感多疑的,今天你讓他就這樣走了,你以為他還會回到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