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想起他方才的動作,不由心下一陣惱,隨手抄起手邊的枕頭便砸了過去,蕭聿卻已走遠。
養心殿外,一拿著拂塵的宦官自門內而出,望了眼眼前披著銀灰鶴氅之人,麾上的白兔毛隨著雪花飛舞,麵上一片肅靜,站定,拂袖而拜,“四王爺,皇上宣您進去呢!”
蕭聿拱手一禮,“有勞康公公!”
康祿笑道不敢當,卻是注視著懷王步入殿內的身影陷入了沉思,有人說他無爭,有人說他落魄,他康祿在這宮內做了幾十年總管太監,從小嘍囉到皇帝貼身總管,看盡宮內的繁華榮辱,自認為閱人無數。
這懷王也算是打小看著他長大的,不過自他那年流放後被召還回宮便看不透了,如今的確是沒了鋒芒,做任何事都找不出紕漏,可也多了幾分疏遠,好像未曾聽聞他與朝內哪位官員走得近。
康祿早已是皇帝的心腹,皇帝一次批折時,筆尖蘸了墨卻遲遲不落下,他聽皇帝慨歎,“老四這麼些年朕越來越看不透,每回探子的彙報便是賦閑家中飲酒,朕也無從辨別了,隻要他安生著,朕不計林嫻的事情倒也可優待他一生吃穿不愁!”
他這做奴才的在旁側也不敢說些什麼,隻是看來十年前那件事,皇帝還是沒有放下,那般美好的女子,也罷了,罷了......
“兒臣拜見父皇!”梨花大理石的書桌,數方寶硯,各色筆簾上間雜懸掛著各式珍品,文帝是個愛書法之人,這養心殿內一大部分裝裱的是名家字畫,左側的雕花汝窯青瓷內亭亭開放著水仙,小窗開在右側暖閣處。
幾案對麵,身著龍袍的蕭灝景放下手中的折子,看著眼前的蕭聿,開口嗬嗬的笑了起來:“聿兒,這次的事情辦的不錯,沒讓父皇失望!”
蕭聿握了拳,答:“父皇,此次隻是意外,兒臣沒有料到如煙竟是因愛生恨,發了瘋下了毒手,不過她也是可憐之人,那五個月大的孩子終究是沒了,太醫說,是個成型的男胎,兒臣命人厚葬了她。”
“至於瑾兒的孩子,不管當初是否有威脅,她永遠是兒臣的妻!”
他肯定不可能告知文帝實情,隻能以孩子死於如煙之手為借口,隻是,最後那句是出自真心。
隻聽得龍椅上的男人一笑,“老四,皇家的男人不能為情所牽絆,何況,她還是蘇家的人。”
“她既已嫁與我,便是我的妻,心之所衷!蘇家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何況,她不也是父皇您親封的郡主?”蕭聿說這話是信誓旦旦,他知道,父皇對蘇家下手的日子不會太遠了,若是日後她與之撇清關係,那麼他願一力保下她。
其實方才文帝的那句話讓他覺得生生惡心,這位身在高位的皇帝有何資格說不為情牽絆,明明是他流連花叢,明明是他對曾許過白首之約的女子狠下殺手,可在他麵前,在這個與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人,他不得不偽裝。
在一旁靜默的康祿聽在耳裏,倒是想著,這懷王若真是如所說,真是個癡情種,隻是他怕是還不知道他厚葬的那人也是......
蕭灝景良久不說話,恰巧,這時有宮人進來稟報,玉嬪求見,宣還是不宣。文帝撫了撫額頭,擺擺手,道:“下去吧,看好她!”
轉而對宦官說,“宣玉嬪進來!”
蕭聿退出,在門口遇到了這位傳說中二九年華,新進宮便得寵扶搖直上的玉嬪,鬢上臘梅帶露,水芙色宮裝莞爾一笑,柳眉如煙,她手中提著食盒,蕭聿微微點頭示意,玉嬪朝著他離開的方向漫不經心的望了一眼,嫋娜而入。
未見其人,便先有著淡雅的蘭花之氣散了進來,蕭灝景看向來人,玉嬪朝他彎了彎嘴角,調皮的奪了他手中的毛筆,道:“陛下,可別急著批折了,來嚐嚐臣妾做的桂花糕!”
蕭灝景一刮她小巧的鼻梁,反手包裹了她的掌心,順勢將她抱在了自己膝上,看著玉嬪將食盒打開,不禁笑道:“真香,你呀,每次都能給朕驚喜,真想知道,你身上還有什麼是朕不知道的?”
玉嬪起身,素手拉住他的手腕,“臣妾還有好多事情皇上都不知道呢,這桂花糕可是臣妾跟著禦廚學做了一下午親自蒸出來的,味道好不好可不敢保證!”
宮裝長袖滑下些許,露出玉嬪腕上的鐲子,蕭灝景瞥見便略有感慨的道:“這是臨幸那晚,朕賞你的罷,新近朕讓康祿送了那麼多東西過去,哪個不比貴重,怎的還戴著這個普通玉製的?”
玉嬪略撅了唇角,一副小女兒神態,摩挲著腕上的玉鐲,“不,這對皇上來說隻是個普通鐲子,可對臣妾來說,是皇上賞賜的第一件東西,也是那晚的印記,等今後哪天臣妾不複榮寵,這鐲子上的體溫能提醒著臣妾今日的恩愛也便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