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到處都是火,自己呆的屋子,到處都是菜籽油的味道,到處都是那些衣裳被燒著了的味道。仿佛院子裏的花草樹木,自己種的小菜,連院子裏的雞鴨都滿身是火的跑來跑去,怎麼回事?遠處的山林也著火了,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火。痛,蝕骨的疼痛。辛寧隻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不痛的地方。難道死是這樣的難受嗎?不是說人死如燈滅嗎?怎麼還會這樣的疼痛?還是因為自己不孝,氣死了爹娘,閻王爺才會這樣的懲罰自己?這裏是地獄嗎?那麼自己是不是就會見到自己的爹娘了。爹娘,女兒錯了,女兒有眼無珠識錯了人。爹娘,女兒錯了,是女兒沒有規矩壞了名聲害死了你們,爹,娘,女兒這就向你們請罪,爹,娘……
辛寧仿佛看到了遠處一條溪流,清澈的泉水吸引著她,可是她就是爬不到那個地方。費盡了力氣終於喊出了聲,卻睜不開眼睛,隻覺得口幹舌燥,不由得道:“水,水……”仿佛是聽到了辛寧的喃喃聲,就聽一個聲音高興的道:“秋兒姐,小姐醒過來了,正在要喝水呢,快拿水來。”緊接著又聽到這個聲音道:“秋兒姐姐,不要茶,郎中說了,小姐昏迷了這幾日,也沒有吃什麼東西,脾胃還是弱的,要喝溫開水的。快拿溫開水了。”就聽一個不滿的聲音道:“小秋,郎中的話哪裏就都聽得了,我拿來的可是小姐最喜歡的茶,你還是快給小姐喝了吧,我看小秋你也不用那麼費心了,沒看見我們屋子的人都出去想門路了,哼,昨兒平南王世子已經來退婚了,這個三小姐再不是平南王世子妃了,你侍候的再好也是沒有出路的,以後的日子可有的過了,這樣的好茶不喝,恐怕以後連茶葉都喝不到嘴裏去了。”就聽小秋的聲音道:“秋兒姐姐,這些話也是我們做奴才的能說的?秋兒姐姐若是要走,也沒有人留你,左不過你剛來幾天,就說你侍候不好小姐也未嚐不可,不過你現在還是小姐的奴才,就要好好的做事,若是怠慢了小姐,恐怕大夫人也不會饒你吧,我看姐姐還是快拿溫水來吧。”
辛寧恍恍惚惚的聽著,隻覺得被兩個人輕輕的扶起來,耳邊還有不滿的嘟囔聲,然後就有個東西碰到自己的嘴唇,然後甘甜的水就流進了自己的嘴裏。辛寧再顧不得別的,她從來不知道水是這樣的好喝,急急忙忙的往下咽,也許是喝得急了,嗆咳了幾聲。就聽一個聲音道:“小姐慢慢的喝,奴婢在這裏呢,小姐不要著急,慢慢喝別嗆著了。”辛寧又喝了幾口,這才覺得有了些力氣,勉強的睜開了眼睛,覺得有些刺眼,閉了一會眼睛又睜開來,隻覺得眼前模模糊糊的,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眼睛。
將手放下再次睜開眼睛,眼前的事物清楚多了。不過等到看清看到的東西,辛寧還是吃一驚:這是哪裏?三進雕花的華麗的月洞床,秀美的床帳,眼前甜美的丫鬟,還有丫鬟手中價格不菲的玉盞。這不是自己的家,不是那個自己住了五年的小山村,也不是自己曾經的閨房。雖然爹娘寵愛自己,但是爹爹隻是書院院長,是一代大儒,官場上卻沒有地位,自己身為他的女兒,月洞床也隻能雕些簡單地花鳥魚蟲,並且是一進的。現在這個床,不但是三進,而且上麵的雕花也富麗堂皇的多,上麵竟然有五彩鳥雀,這最起碼也是個二品官嫡女的閨房。
而且地上站著兩個丫鬟打扮的人,自己的身後還有一個人,眼前給自己喝水的還有一個,旁邊氣呼呼的站著一個,那麼自己最少有五六個丫鬟,外麵或年輕或年老的聲音也有不少,看起來自己現在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了。
可是剛剛那丫鬟明顯不敬的聲音又是怎麼回事?辛寧搖搖頭,又看向自己的手。白白嫩嫩的,沒有一點操勞的痕跡。果然,這不是自己的手。自從嫁給……不,自從和查仁私奔,自己就結束了千金小姐的生活,每日裏柴米油鹽,每日裏操勞不斷,讓自己原本纖細美麗的手布滿了繭子,手掌再沒有以前的細膩,粗粗的,每次在給別人繡花的時候,都擔心自己的手會把那些柔軟的錦緞給刮壞了。可是現在這雙手,不僅小,還有些肉肉在上邊,這不是自己,絕對不是,自己不是死於那場大火了嗎?那場被自己親手點燃的大火,燃盡了自己二十五歲的生命。
哦,辛寧想起來前幾次短暫醒來後聽到的話,還有夢中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片段,最難忘的是那一雙清澈毫無雜質的眼睛,想到這裏,辛寧心中就是一驚?難道這是人們常說的借屍還魂嗎?醒過來那幾次不是夢,真的不是夢,難道真的是蒼天有眼,讓自己重活一次嗎?如果是這樣真的是太好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現在可還活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機會了卻前生的遺憾?想到這裏,辛寧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丫鬟,輕輕的有些沙啞的聲音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