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目的一瞬間,無數莫名的念頭滾過腦海。
水淩雲驚跳地睜開眼睛,為自己剛才那一刻古怪的反應。
定了定神,她看到眾人向自己投來詢問的目光——她們還都在等著自己的發落。
按照規矩,擅入穀者死!
但棘手的是,或者說,慶幸的是(水淩雲暗暗驚詫自己竟會有這樣的感覺),此人不是擅自入穀,而是青鸞和碧痕帶回來的。
絕雲穀的兩大護法,居然會破壞規矩,帶一個外人回來!
碧痕心軟,她很了解,但青鸞一向執法如山,怎的也會破了規矩?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苦苦哀求她留下眼前這個外人的不是碧痕,而是青鸞。
“宮主,若我們不帶她回穀,她必死無疑!無論是誰,都不能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吧?宮主,您不看在她救了我和碧痕的份上,也看在她幫我們找回鷂子王的份上,收留她幾天吧!”
印象中,青鸞還從未這樣為別人求過情。
水淩雲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沒有理會青鸞,掃一眼秋紅,淡淡地問道:“查出她的身份了嗎?”
秋紅起身道:“稟宮主,此人身上未見兵刃,體內也無內力,不像江湖中人。她隨身帶著一本《傷寒論》和一些藥丸,藥丸無毒,籮筐裏也都是些草藥,好像是位女大夫。”
“女大夫?”水淩雲腦海中閃過一條原本毫不起眼的信息,蹙眉問道,“翠屏,你掌管江湖花名冊,印象中可有跟這人相仿的女大夫?”
翠屏想了想,稟報道:“稟宮主,屬下記得見死不救胡不醫的關門弟子,便是一名女子,姓不詳,名若塵,年方二十,倒是與這女子年紀相仿。但那胡不醫的弟子行事低調,從未有踏入江湖的記載,所以尚未獨立成冊。”
饒是如此,水淩雲還是忍不住遲疑了一下,自言道:“她雖未踏入江湖,但畢竟與江湖中人有瓜葛……”
“宮主……”
青鸞看出她有遲疑,噗通跪了下來,“求求你了!我保證,她傷一好,我便送她出穀……我會每日喂她離魂丹,不會讓她記得穀中的一草一木……”
水淩雲若有所思地望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問道:“青鸞,你與她不過一麵之緣,何至於此?”
青鸞眼圈一下紅了:“有道是,患難見真情。青鸞雖與她萍水相逢,卻蒙她舍身救我。她自道是醫者父母心,青鸞卻還從未遇人如此待我,若青鸞不能回報於她,豈非豬狗不如?”
碧痕猶豫了一下,也跪了下來道:“不錯,宮主。今夜毒瘴格外厲害,我們的解毒藥隻盯了不到一個時辰。遇到恩人的時候,碰巧毒瘴發作,當時恩人身上隻剩了兩顆解毒丹藥,硬是喂給了我們,但她自己卻吸入了瘴氣……”
“當時青鸞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唯恐是害人的毒藥,實在是太對不住恩人了!”青鸞悔恨地說。
天下竟有這等人?
水淩雲心頭莫名地一熱,但是念頭一轉,便成了心驚!
她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氣,藏在袖下的雙手不知不覺地攥緊了。
自己怎可如此善感?
見慣了江湖上的爾虞我詐,明知今晚的一切隱藏著不尋常,為何自己要選擇輕易相信青鸞的話?
可是……
她的心再次驚跳:為什麼會有可是?
隻是因為那張幹淨無害的臉,自己便要放棄這麼多年來對江湖的見識?
水淩雲感覺到一陣從未有過的心浮氣躁。
她的臉冷了下來,一轉身,背對了眾人,挺直了脊背,冷冷說道:“等明天收到紫荊堂的回話再說吧!”
說完,一步也不停地走出了侍女房。